“哇，原來朱明是這個樣子！”她一直以為朱明是個遍地高溫，處處着火的大鍛爐來着，淺紫發女子透過隔着舷窗驚歎地看着這個大鍛爐——事實上它和鍛爐毫無關系——在她這個視角，整座仙舟猶如一株精雕細镂的黃金澤芝，巨大伸展的發光箔葉圍繞作為主幹的錐形天城漸次展開，沐浴在一顆淡藍恒星的光芒下，一派甯定祥和。［注1］

她身旁坐着一位白發女子，赫然就是鏡流，鏡流沒有說話，狐人少女顯然也已經習慣了鏡流的沉默，自顧自在旁邊絮絮叨叨地描述自己的感受——她知道鏡流在聽。

待和鏡流一起踏入名為「光明天」的星槎港口，狐人少女眼中的驚歎簡直要溢出來了。

與她曾害怕的灼熱不同，踏進這裡時涼爽得像是浸入一潭池水。光線被濾了一遍，流淌成舒适的蜜色。

巨大的星槎渡航平台似是以一整塊大到沒邊的月長石雕鑿而成。構成這座建築的桁梁骨架全都天衣無縫地嵌在這座港口中——仿佛是從礦石肌理中自然生長出來的金屬經絡。［注2］

“白珩，走了。”鏡流走出幾步，發覺紫發狐人被落在了後面，回頭呼喚道。

“突然有些後悔現在才來朱明了。”白珩幾步追了上來，語氣中帶着遺憾，“太奶奶竟然說的也沒錯，「平生不見朱明火，飛遍星海也枉然」。”

“現在也不晚。”

“确實。”白珩笑着點頭，随後想到她們此行的目的，眉頭微蹙，“朱明洞天的數量比之羅浮不遑多讓，咱們找起人來無異于大海撈針啊。”

“還好我在這邊也有幾個朋友，可以先朝他們打聽一下，這可比我們像個無頭蒼蠅一樣亂找效率高多了。”白珩拊掌，蹙着的眉頭也舒展開了，掏出玉兆就開始發消息。

“我們既已到達朱明，便無需急于一時，還是先去旅店休息，養精蓄銳。”

白珩眼睛還盯着玉兆，胡亂點了點頭。

鏡流無奈地歎了口氣，拽住她的衣袖充當導航，一路就這麼把她領到了訂好的旅店。

第二天一早，鏡流便起身離開了旅店，又半個時辰，白珩起床，吃過旅店贈送的早餐後就出門赴約去了。

“小承祯，我可想死你了，我之前還說你怎麼這麼想不開，跑到朱明這個一聽就很燙的地方，沒想到啊，你小子選的地方竟然還不賴！”白珩三步并兩步，直接從樓梯上翻下去一把摟住狐人少年脖子。

“白珩……”承祯臉被憋得通紅，拍着白珩的胳膊使勁掙紮，“松……松……”

白珩讪讪一笑，松開了胳膊，“小承祯，你這身體不行了呀，我這都沒使多大力氣……”言下之意就是不怪她，是他身體太虛。

“咳……咳……”

聽着白珩的倒打一耙，承祯一口氣沒提上來，被口水嗆了一下，一時之間咳得更厲害了。

白珩見狀，連忙拍背給他順氣，嘴裡也沒停着，“小承祯，十年不見，你脾氣怎麼還越來越大了？看來這些年在朱明過得不錯嘛。”

“白珩，不知道說什麼可以不說的，還有，我身體很健康而且脾氣溫和，我隻是被嗆了一下。”

“啊，對對對。”白珩故作敷衍地點頭。

承祯隻覺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這場景可真是太眼熟了，他仔細打量着白珩的神色，果然見她嘴角上揚，顯然，她又在逗他！

“白珩！”打又打不過，罵也罵不得——白珩在輩分上可是他姑奶奶，承祯隻得無能狂怒，這憋悶感可真是該死的熟悉。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白珩像是挼撲滿一樣挼了把承祯的頭，直到把他精心打理好的發型挼的亂糟糟像個雞窩一樣才放下手。

“你這頭發抹那麼多發膠也不怕秃了。”白珩嫌棄地拿出濕紙巾擦了擦手。

“秃毛狐人可找不着對象。”

“嫌棄就不要摸啊！”承祯氣的跳腳，這可是他一大早抛棄了睡懶覺的時間專門去人家店裡做的發型，結果這個沒心沒肺的女人還嫌棄他！

“你不是一直對朱明發怵，覺得這裡是個到處迸火星的爐子——怎麼突然來這兒了？”

說實話，要不是為了任務，他也不會來朱明這裡，他們狐人沒事可都是避着朱明走，朱明人在其他仙舟人眼裡的形象可是從小就玩火——這對“毛多弱火”的狐人來說可真是太可怕了。

承祯自認為不像白珩一樣厚臉皮，見已經有路人開始向他們投來好奇的目光，他果斷拉着白珩進了一旁的茶館。

“嗨，幫朋友個忙，對了，你知道朱明哪家最近有什麼熱鬧的事嗎？”

“……你問這幹嘛？不會是打着什麼不好的主意吧？”不過，熱鬧的事，别說，他還真想起來一個。

“地衡司司衡，秦安，焱簌商會知道吧？據說他和商會的關系匪淺，疑似為商會的幕後掌控者。”承祯摸着下巴，補充道，“當然明面上肯定是不可能有什麼關系啦，仙舟官員禁止經商，他身為六禦之一怎麼可能明知故犯？”

“說來你們來的正巧，那位秦司衡的孫女據說于工造一途天賦絕倫，被懷炎将軍收為弟子，拜師宴就在三日後，連我這個天舶司的小職員都收到了請帖……”

“你，天舶司的小職員？”白珩把原先杯子裡的茶倒掉，又給自己重新再倒了一杯，“我之前還聽玉春炫耀你備受朱明天舶司司舵的看重，将你調成了她的副手，說是天舶司的二把手也不為過。”

“嗨，不值一提，不值一提。”承祯身後尾巴都快翹到天上了，但面上還是謙虛地擺手，客氣道，“我可比不得姑奶奶您啊。”

“您在飛行士裡，那可真是這個。”承祯比了個大拇指，“曜青大名鼎鼎的‘星槎殺手’，聽說我走了之後到現在都沒人願意和你組隊？”

白珩雙手抱臂，冷哼一聲，“不就是鬥艦墜毀次數多了一些，報廢率高了一些，那是它們質量不好，我又恰好都碰上了而已，賴我身上幹什麼？再說了，任務不也全部完成了？”

“好了，不和你鬥嘴了，請帖，你懂的～”白珩向承祯wink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