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晨曦酒莊依舊忙碌于準備宴會,昨天發生的事就像是一場夢,就連那塊碎裂的沾有愚人衆血液的地闆也被修複如初,不見痕迹。
你本應該對此感到愧疚的。
畢竟那個人在某種意義上,是因你而死。
可晨曦酒莊的人們來回穿行,自然地踩在那塊修複好的木地闆上,恍若無事發生,又讓你感到茫然。
仿佛那隻是死了一隻蟲豸,一個無關緊要的符号,一朵沒必要的花。
而在你的心裡也是這樣想的。
愛德琳給你端來了可以讓人開心起來的熱可可,派蒙抱着杯子風卷殘雲暴風式吸入,你抱着杯子看着深棕色的液面,心口一顫,手也跟着縮了回去,一杯熱可可就這樣翻倒在懷裡。
派蒙驚叫着問你有沒有燙傷,你笑着起身接過愛德琳遞過來的毛巾,擦幹淨手上的熱可可,又随手擦了衣服上浮在表層的液體,起身跟着愛德琳去換衣服。
愛德琳找好更換用的衣服,在屏風外面等你換好衣服。
“說起來……我有個問題想打聽一下”你猶豫了一下,開口問。
“嗯?”
“昨天的那個愚人衆,就是被釘在地闆上的那個,最後怎麼處理了?”你問。
屏風那邊的愛德琳沉默了幾秒鐘,語氣裡帶着笑意回答你:“不必擔心,那位客人現在已經得到應得的安息了,”停頓了一下,愛德琳又反問你,“您很在意這件事嗎?”
“大概吧……”你組織語言一邊給襯衫系扣子一邊回答她,“我好像應該感覺愧疚,畢竟如果我那個時候沒有挑釁他們,那個愚人衆也不會死。”
“那您是說現在并不對此感到愧疚嗎?”愛德琳注意到你的用詞,問道。
“……”
“閣下?”
你把換下來的髒襯衫挂在屏風頂端:“我不覺得我在愧疚,或者說,這件事真正讓我在意的地方,也隻是在于,我為什麼沒有愧疚。”
說完,你扣上袖扣和袖箍,從屏風後面走出來,對上愛德琳的目光。
此刻的你感到困惑又茫然,感覺自己好像越來越适應光屏建立起來的生存法則,可正因如此,那個培育了自己的法治社會就離你越遠,自己的世界給你建立起的道德準繩也變得越來越脆弱。
愛德琳垂下眉眼,這個問題也同樣為難住了這個幾乎無所不能的女仆長,她隻能問出這樣的一個問題:“您是在擔心自己因此被另一個自己替代嗎?”
你搖頭。
“我現在我根本不需要擔心被另一個身份替代,而是擔心我會成為另一個我。”
如果被所有人畏懼的那個我才是我的本性該怎麼辦?如果成為那個樣子是我必然的結果怎麼辦?
一直以來,你都把自己和尚未謀面的“另一個自己”拉出了一條泾渭分明的分界線,你必須是善良正直富有同理心的“正直的人”,這樣才會讓“另一個你”自然而然地成為本應該被消滅的一方。
“您在害怕自己的陰暗面。”愛德琳恍然。
你想了想,發現的确可以這麼認為,點頭應是。
“您之前沒有被自己的這類想法吓到過嗎?”似乎終于明白你恐慌的緣由,愛德琳心态放松了許多,她上前幫你把袖箍中褶皺的袖子調整好詢問道。
“也有過……”你伸直了手臂,任由愛德琳的動作,回答她,“但是沒有這麼……切實體會到過。”
“我明白,”愛德琳笑着說,“任誰看見那種血腥的場景,都不會太舒服,您會由此想到自己并不是一件壞事,這說明您是個時常内省的人,這是個很好的習慣,萊艮芬德家的人也有這樣的習慣。”
“嗯?”聽到愛德琳提起萊艮芬德這個姓氏,你有些意外,“迪盧克也這樣?”
愛德琳歎了口氣,托着下巴憂愁道:“老爺如此,少爺也如此,他們不但會不斷内省,還會自然而然地把所有過錯歸結在自己身上,所以要我說,還是像您這樣坦誠些能把話說出來的比較好,總比他們這些大男人用把心事悶在肚子裡,最後把自己憋出病來得強。”
“而且跟您說實話吧,像您這樣的陰暗想法,我一天能冒出來不下一百次,我多想把遠在蒙德城的凱亞少……凱亞隊長打暈了綁回晨曦酒莊。”愛德琳攤開手聳了聳肩說。
你被愛德琳的話逗笑了。
見你情緒好多了,愛德琳又恢複了往常禮貌得體滴水不漏的女仆長形象,彬彬有禮道:“當然,這麼做并不符合一個女仆長應有的風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