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秦敕行事那麼大膽,她隻知道若是他暴露,她就完了!
世道本就對女子更為苛刻,她還沒有自信可以在身敗名裂的情況下完成自己想做的事情。
她要往上爬,不惜任何代價,除掉所有阻礙她的人,哪怕那個人是秦敕也不例外。
他步步試探她的底線,而她永遠不會變。
除了自己,她誰也不信。
如果說褚清和薛苡是同樣的人,那她一早在秦敕身上嗅到了同類的氣息,隻不過秦敕比她堕落得更徹底些,他手上染血,草芥人命。薛薏以為是因為他身在江湖見慣了生死的緣故,那隻是她從未見過真正的權貴,不然就能發覺在秦敕身上,上位者對下位者的漠然,和他們如出一轍。
她從沒考慮過将秦敕擺到明面上來。雖然秦敕做事從不留把柄,但他的手不幹淨,他們之間的關系就永遠見不得光。
春祺看到薛薏臉上熟悉的笑容,頓覺不妙。
她不懂發生了什麼,但她懂小姐。
隻猶豫了一瞬,沒等薛薏開口催促,果斷走了,即使心裡疑惑剛剛車裡的動靜。
對于小姐她一向是言聽計從。
薛薏稍稍松了口氣,往外環視,周遭聚了不少看熱鬧的人,聽到路人吸吸涼氣的聲音和交頭接耳。
“這就是薛家的小姐?果真如傳聞般人美心善。”
薛薏和尋常養在深閨的小姐不同,不僅經常外出經商,還常常親自給難民施粥,聲名在外。所以她每次出行,想來窺見美人一面的人不少。
“什麼叫薛家的,人家早出來自立門戶了。”另一人憤憤不平怼道。
薛薏再好,都跟薛家沒有半分關系,私心上不願薛家分了薛薏的美名。
不過看方向路人也是疑惑,前頭可隻有薛宅一家,難不成薛薏準備回家了?
那可是驚天大消息了。
一個農婦打扮的女子匆匆出來将孩子拽過去,揪着衣領将人抓轉了一圈,咬牙在他屁股上扇兩下,罵道:“讓你亂跑!讓你亂跑!”,孩子被揍得哇哇大哭。
薛薏緩步走下馬車,确認孩子無事,從袖子裡掏出包銀錠遞給那對母子,“孩子還小,不必過多苛責,還是找個郎中看看放心為好。”善解人意,慷慨解囊的模樣又引起人群的一陣贊歎。
她不喜歡賣弄,但她需要這些虛名。
隻是那婦人看都沒看銀子一眼,拒絕得過于果斷,最後因為薛薏一再堅持才收下。
真是奇怪,薛薏心中不覺升起幾絲疑慮。看她打扮就知家中清貧。往常她施粥的時候見多了窮苦之人,面對天降橫财,不該是如此反應。
農婦雙手捧着那袋銀錠,臉上帶着些後知後覺的驚喜,薛薏注意到到她手上的薄繭,确實是莊稼人無疑,才稍稍放心斂了思緒,轉頭上車。
不知為什麼,站在那裡她總覺得有股似有似無的視線落在她身上,如芒刺背,隻想迅速離開是非之地。
車内,秦敕撩開簾子的邊緣,朝一邊黑洞洞的小巷裡瞥了一眼。
他在暗處,對方也在暗處,對上一眼之後,不動聲色地放下了車簾,算是打過了招呼,沒有引起任何一個人的注意。
馬車平穩起步,薛薏整理着複雜的思緒,好不容易坐穩消停一會兒,擡眼見秦敕完全不在意似的,氣無處抒,狠狠剜了他一眼。
秦敕見薛薏瞪他,特意挑火,貼近她耳邊含笑問:“怎麼樣,是不是很有偷情的快感?”
“再胡說八道以後就别想進我的房。”薛薏咬了咬牙,一手使勁擰上他的胳膊。
本想關心一下他背後的傷勢,被他這麼一打岔也抛諸腦後。
-
看着馬車行遠,巷子裡的人才從暗處出現。
日頭斜斜照在巷口,先是落在他蜀錦做的玉鞋上,白色的緞面仿佛流淌着光,之後是剛好垂到腳踝處青色的衣衫。
男人神色平和地坐在輪椅上,一頭青絲如瀑垂落在肩頭,美得驚為天人。
眉目舒展,帶着淺淺的微笑,一眼便讓人想要親近。
人群散盡,剛剛的農婦和孩子避開人群跪到男人跟前,身子忍不住顫抖。
剛剛……差一點就暴露了。
誰知道那薛薏那樣敏銳,隻是一個反應,便起了疑心,是她輕視了。
雖說後來及時補救,但不能掩飾她辦事不利的事實。
“自己領罰。”
男人淡漠開口,輕易揭過了這件事才讓人下去,盯着薛薏馬車離開的方向若有所思,修長的手指一下一下點在扶手上,手背青筋凸起。
半晌,朝身後推輪椅的人問道:“這半年……他就是為了這個女人不務正業?”
眼神微眯,帶着疑惑。
身後的人颔首,恭敬回答:“是的,主上。”
男人唇角微勾,“有點意思。”
他原本是想直接把兩人一起打包扔回王府的,現在突然改主意了。
隻見他稍微擡了擡手,身後人立刻知曉了他的意思,平穩推着輪椅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