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好。”陳三麗頓了頓,想到了什麼又問:“你的魚都是放在這個車後箱拉的嗎?”
“是啊,不然也沒地方放了。”年輕人不以為然,看穿了陳三麗的心事,他又笑笑:“不過你放心,車子已經清洗過來,幹淨的。”
“好。”陳三麗望向男子,沒再說話。
伴随着小漁村腥鹹的海風,夏末的蟬鳴,車子穩穩妥妥地停到了錯落有緻的小漁村小道前。
年輕男子對陳三麗道:“姐,我就把您放這了。我回頭還有事,你要住店往前走就好,前面那家時來運轉旅店,老闆娘24小時營業的。”
陳三麗點點頭,随後拖着沉重行李箱拐進了面前的小巷子。
年輕男人口中的旅店隐藏在巷子裡的。
陳三麗推門進去的時候,老闆娘正在吞雲吐霧抽着煙,見到陳三麗進來,老闆娘連忙丢到了手中的煙頭,喜笑顔開道:
“美女,住店呐。”
老闆娘是個微胖而身材豐盈妙曼的時髦女人,或許是因為夜晚寒涼,她穿着烏黑發亮的敞口貂皮,亮麗的一頭紅頭發誇張地蜷曲着,這頭紅發有些像美杜莎滿頭的蛇信子。
陳三麗打量着老闆娘,回複道:“嗯,住店。”
老闆娘也饒有趣味地回望着她。
不過瞬息間的眼神交流,老闆娘便很熟絡地迎上前來,操着一口流利的當地話,接過了陳三麗手中的行李箱,道:“身份證出示一下哦,美女。”
三麗松了松凍僵的身子,有些遲緩地從背背包裡掏出皮夾子來。
屋子裡的暖氣讓她好像身在冰火兩重天中,所以也就沒有過多的心思去想别的事情。
老闆娘看着陳三麗臉上的上,又見她一身富麗堂皇的打扮,不免有些遲疑,拿着她的身份證信息對了又對,秉持見過大世面的模樣,老闆娘還是見怪不怪地招呼着三麗:
“美女,登記好了,你上二樓,最右側旁邊那間房,采光好又通風。”
老闆娘扭着腰接過了陳三麗的行李,一邊搬行李一邊又不放心地詢問道:“美女,來旅遊呐還是找工作?
“看你不太像本地人諾。”
陳三麗有些心不在焉,“來度假。”
她隻顧着打量着店裡的環境,沒太搭理老闆娘,瞧着她臉上和胳膊上淤青,老闆娘砸了咂舌也不再多說。
辦完了入住手續,陳三麗環視了一周店面雖然不大,而且位置背光而顯得灰蒙蒙的,但勝在幹淨。
店裡裝潢别有一番風味,掉皮的牆面上看得出來有努力修複的痕迹,也不知道老闆娘從哪裡弄來了幾幅中世紀的歐洲古典畫張張揚揚地挂在牆上。
她對于環境倒是沒有太高的要求,瞧着女老闆和藹的模樣,三麗輕輕開口:“老闆,我這邊訂半個月的房間。”
先住下來,以後再做打算。陳三麗心想。
老闆娘蹙了蹙眉,還是笑道:“好嘞,待會給您登記住店時間。”
對上老闆娘那雙探尋的眼睛,三麗勉強笑了笑,“嗯,錢的事不擔心,我明天睡醒把後面的幾天的一起結給你。”
她實在沒力氣再去搭讪。她很累了,她需要休息。
見三麗不願意多說,老闆娘也識趣麻利地帶領着她辦理了入住手續。等到三麗真真切切地躺倒床上的時候,眯了好一會兒,她才回過神來。驚心動魄的一天讓她整個人顯得很狼狽。
想着洗漱,她打開了随身攜帶的黑色行李箱,卻從裡面翻出了男人的一件白色襯衣。
是陳川的襯衣。
陳三麗有些癡迷地看着那件襯衣将它抵在心口上。
在她腦海裡不斷回放着她和男人度過的五年的時光,很快樂,很癡迷,像發酵的麥芽一樣世人迷醉。
三麗貪婪地從腦海深處汲取回憶,然後呆呆地笑了起來。
在男人沒有娶老婆之前,三麗就和男人在一起了,大學畢業後男人和三麗求婚,但那時候的三麗拒絕了。
她拒絕的理由很簡單:她不想結婚。
所以,當今天男人的妻子找上門來的時候,她一點都不慌張,她知道她該挨着一頓打,但是她心裡一點也不害怕。
比起做别人的情人,她更害怕一段看似穩固牢靠,實際上一碰就倒的婚姻關系,所以,當那個可憐的女人穿着一雙廉價的休閑低跟拖鞋來找她的時候,她隐約覺得是自己赢了。
婚姻,是埋葬一個女人的墳墓,從此女人的一半個靈魂用在孩子身上,另一半靈魂用來維系男人和家庭,然後又抽出空隙來自怨自艾。
三麗渴望那種穩定和諧的親密關系,但她同時厭惡和害怕這種不夠牢靠的關系,在她看來,沒有什麼東西是能夠永恒存在的。婚姻會像一根看不見摸不着的索命繩一樣套牢在女人的脖子上,無論她們是幸福的、還是悲傷的,這根繩子永遠有拉緊的可能。
她害怕愛,也不太相信愛。而男人說的愛,隻有在用下半身思考的時候有效。
陳三麗閉着眼沉思了一會,然後猛地從床上彈起來,然後像是扔垃圾一樣把那件純白色的襯衣丢到了角落的垃圾桶裡,然後再也不去管它。
她笑了笑,她想要的是一份永恒的、不求結果的、不帶索求的愛。
誰離開了她,她就離開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