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了愣:這話聽起來怎麼有點兒……
呃,酸溜溜的?
賀敬珩也意識到了這一點,迅速接上先前中斷的話:“香薰,有什麼問題嗎?”
阮緒甯回過神,将琉璃燭台捧到他面前:“我不小心拿錯了,這一款不是‘靜谧海洋’,是‘幽深森林’,能聞出一點檸檬、胡椒還有冷杉的香調——要是你不喜歡這個味道,我就不用它了,改天再去買别的。”
說着,示意他聞一聞。
男人喉頭一滾,探身而來。
他身子重,床墊又過分柔軟,一番動作,惹得阮緒甯也被迫前傾身體,兩人的距離比預想中更近。
四下無聲,隻有彼此的呼吸在交彙,仿佛兩條柔軟的絲帶,穿梭着,将他們越纏越緊。
明明什麼話都沒有說,阮緒甯卻覺得口幹舌燥。
片刻過後,賀敬珩開口破冰:“這個更好聞。”
她稍有喜色:“真的?”
賀敬珩慢條斯理組織着語言:“聞着這個香味,就像是走在剛下過一場大雨的森林裡,空氣很清新,泥土很松軟,周圍是深深淺淺的綠色植物,偶爾還能看見幾朵漂亮的小花。”
這番樸實無華、并無太多亮點的描述,深得“語文課代表”歡心:“照你這麼一說,我好像真的可以想象出來……”
“你一轉身,發現後面跟着一匹狼。”
等等……
“那匹狼張開嘴巴,低吼着露出獠牙,朝你撲過來。”
怎麼突然變成了這種走向?
沉浸于想象中的畫面,阮緒甯瞪大眼睛,放緩呼吸,肉眼可見的緊張。
賀敬珩不緊不慢地接着道:“……你狠狠給了那家夥一拳,它哀嚎一聲,然後就學乖聽話了,還低下頭,讓你去摸毛茸茸的腦袋。”
峰回路轉。
轉了又轉。
差點就被繞暈的阮緒甯定了定神,“噗嗤”笑出聲來,又擔心不夠矜持,用手遮了半張臉,怯怯去看講故事的家夥。
很好。
幽深森林裡又多了一隻販賣可愛的小兔子。
賀敬珩強壓着逐漸上揚的嘴角:“錯了就錯了,你不是說過,弄錯了也不一定就是壞事。”
阮緒甯附和:“說的也是,将錯就錯嘛。”
是在說香薰。
又好像,不止是在說香薰。
賀敬珩愣怔數秒,繼而暗自責備自己在胡思亂想,催促小姑娘休息:“行了,時間不早了,快去洗漱吧。”
阮緒甯将燭台放好:“我先點上香薰,等洗完澡就滅掉……有打火機嗎?”
賀敬珩指着床頭櫃:“你看看抽屜裡有沒有,沒有的話,我下樓給你拿。”
她想都沒想就拉開抽屜。
沒瞧見打火機。
倒是瞧見了那幾盒安全套。
某處的開關像是被碰觸了一下,腦内瞬間湧入許多複雜的情緒,賀敬珩盯着那些盒子沉聲發問:“你買的?”
沒有絲毫波瀾的疑問句。
事出突然,他竟不知此刻該流露出什麼樣的情緒。
阮緒甯羞得渾身都燙,吞吞吐吐解釋着:“是、是我媽媽放在這兒的,我之前不知道!她這兩天才打電話告訴我的……你不要誤會,我對你沒有企圖!我隻是把這些東西暫時放在抽屜裡,沒想太多……”
“那就扔掉。”
“啊?但是……”
“你怕我對你有企圖?”
“不是的,我沒有那樣想你。”阮緒甯急了,糾結再三,最終決定将真實想法告訴賀敬珩,“我隻是覺得我們都已經結婚了,是合法夫妻,如果你真的有那方面的需要,我、我應該……配合你。”
鼓足勇氣落下最後三字。
說完又後悔了:萬一賀敬珩這兩天隻是欲擒故縱、假裝不碰自己,又或者他當即承認“确實有需要”,那她該怎麼辦?
将錯就錯嗎?
賀敬珩沒有留給她太多思考的時間:“去洗澡。”
阮緒甯垂頭喪氣:“嗯……嗯?”
意識到哪裡不對,她猛地擡高分貝:“洗完澡,然後呢?”
“然後,回來睡覺。”
“那個,是我想的那種睡覺嗎?”
“你睡你的,我睡我的,就像前兩天那種睡覺——我說的夠清楚了吧?”賀敬珩狠狠擰着眉,忍無可忍擡手在小姑娘額頭上彈了一下,“有時候真想敲開你的腦袋,看看裡面到底裝了些什麼東西。”
語氣不重,力道也不重。
但阮緒甯還是被吓着了,抱着腦袋“嗚嗯”一聲。
委委屈屈。
無意間展露出的“兇相”叫男人心有愧意,一挑眉,放緩動作揉了下小姑娘烏黑柔順的發,換上玩笑的口吻:“哦,差點忘了——裡面裝着周岑。”
蒙塵的秘密被點穿。
說不清哪裡來的力氣,她打開賀敬珩的手,飛快否認:“你亂說什麼呀,才沒有裝着周岑呢!”
兔子急了。
還會示威呢。
賀敬珩盯着那隻被打的手發笑,如同投降般聳了聳肩:“對了,周岑後來回了消息,說是還在國内旅遊,過幾天再動身,沒什麼事。”
他刻意一頓:“……你别擔心。”
聽出話語間的揶揄,氣急敗壞的阮緒甯立刻翻身下床,趿着拖鞋走向浴室,“啪”地一聲用力關上門。
誓要與他劃清界限。
吃了癟的賀大少爺收回目光,又瞥見抽屜裡的安全套,心想着反正也用不上,還不如親自扔進垃圾桶——就當是表态,也好讓那個小丫頭徹底放心。
隻是剛伸出手,便聽見浴室裡傳來一聲吼:“我早就不喜歡周岑了!”
聲音悶悶的。
裹着潮濕的水氣,卻無比笃定。
賀敬珩停下動作,默默将抽屜關上:不管是真是假,是惱羞成怒,還是口是心非……
他決定,姑且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