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大爺覺得自己頭發都要秃了。
但頭秃之時,一旁的大掌事提醒道:“聽聞前陣子謝姑娘一直在尋醫者,好像是家中有人久病纏身。”
柳暗花明又一村。
他瞧人十拿九穩,以他的觀察與實際的相處,之于謝韻這人,來硬的不行,但來軟的,你退一分她便會敬一尺。
太子那兒提來如此要求,正愁不知如何讓謝韻應下,這就瞌睡有了枕頭。
何況,此事做了,謝韻的家裡人的情況,也可以順帶着摸清了。
于是錢大爺,當即道:“去請董大夫!”
大掌事先是一愣,随即也回過味來。
董大人可是錢大爺不輕易示人的醫者,當初為了結交,那可不是光使銀子的事,動了多少腦筋這才有了相識,之後……正常來說,錢大爺也有一股魅力與為人處事之道,但凡與他相識,多數都會有些相交,并給幾分簿面。
但事實上,錢大爺還是高看了自己與董大夫之間的關系,或者說他低看了董大夫的忙碌程度與診病的習慣。
謝韻是個不能來硬的,董大夫這人更加是拿錢子買不了。
如今這年頭,有點本事的,為何都如此難順人意呢!
于是錢大爺在撓秃了不少頭發後,這才着實無法,他傳了訊給太子趙昭。
太子府這裡。趙昭看着詹事遞過來的文書,快速的閱覽後,眯着眼道:“謝韻?尋醫?于一年前來到吳地?”
“錢大爺回話,他也隻曉得如此之多,旁的他也沒細問。”詹事回道:“且其手中有官府的路引。”
這便是合理合規合法的。
太子微微蹙眉,突然間他想到了,不由輕笑,道:“有意思!”
“錢大爺尋了哪個大夫?”趙昭基本也清楚了,恐怕這事錢大爺為難的許久,于是問道。
“董大夫!但聽聞是拒了……”詹事有些為難的望向太子,繼續道:“說是近來忙于研制珍稀藥材,不便離了吳地,憑白折騰在路上,浪費。”
太子趙昭将手中的棋子放下,對着棋盤默了幾息,最後擡頭道:“前次北地之行,應是還有一個靈芝,拿去給董大夫。”
文書一旦封了紅蠟便是加了密,詹事不可拆,隻能太子親自閱覽。
詹事一頭霧水之餘,卻明白此事太子必然上心,于是便應聲去辦。但他萬萬也是沒想到,其實太子本來的初衷隻是為了一口吃的。
而如今在一口吃的之上,又讓他發現了更為有意思的線索。
有了董大夫的首肯,錢大爺這些時日耷拉的眉眼頓時舒展開來,他當即便寫信給了錢銀多,錢銀多接信興奮的告訴了謝韻。
謝韻欣喜萬分。
連忙傳信讓姚嬷嬷想辦法讓廖氏出了謝府……就謝府那個破地兒,要什麼管家權,公帳上的那幾個子兒,如今還不如謝韻手裡的多。
廖氏的身子自上次被謝大爺氣吐血之後,便一直虧着,雖然期間也瞧了不少大夫,最多不過讓廖氏恢複走動的氣力,但整個人還是病恹恹的。
姚嬷嬷将謝韻之意傳了過來,廖氏一驚,不由道:“阿韻也回都城了?”
這可如何是好,若是暴露了……
“夫人莫怕。”姚嬷嬷連忙勸慰道:“大姑娘說了,她都安排好了,夫人隻要行事穩妥些,莫要以慌神即可。”
廖氏穩了穩心神,她雖體弱,也不精明,但終究并不笨,當年謝府老太太就是知曉自己大兒子是個混賬玩意,這才東打聽西打聽的,将賢惠持家、出身家底尚算殷實的廖氏娶進門來。
被謝大爺傷到如今,廖氏再軟性,再賢惠,也架不住總是往她心中撥冰水,寒涼與愧疚之下,廖氏肯定是與謝韻在一處的。
眼見廖氏眼神漸漸堅定,姚嬷嬷趁熱打鐵道:“以往我也不曾勸夫人做些何事,不過想着外頭去也沒什麼依靠與奔頭,無非老死府中得了。但如今,這般污糟事,夫人為老爺養的二姑娘,該盡的都盡了,卻是大姑娘……”
“莫要提了,我知曉該如何做了。”廖夫人一聽到這個就更覺心痛,她當即咬牙,心緒大動,正要雌起表達豪情,但身子還是虛,都不需要特意僞裝喘着氣道:“我……”說着,她索性也就假戲真做,與姚嬷嬷眼神對視一番後,便不再壓抑喉嚨間的發癢,大力咳嗽,幾乎都要将肺給咳出來了。
姚嬷嬷心底是很焦急與擔心,于是又是真心又是誇張的大叫。
一片吵嚷淩亂之後,謝大爺眼神嫌棄的站在廖氏院子中間,他都不願意踏進屋子裡去瞧一眼廖氏,于是敷衍的對着姚嬷嬷道:“既然夫人得了痨病,要去莊子上,那便去吧!”
這對母女,一個痨病,一個瘟症……死在外面得了!
說着他便轉身往外間走去。
到了花廳,他不由煩躁,随後叫來了他唯一的姨娘邬氏,邬氏當年進府也沒費謝大爺幾個銀錢,畢竟她長相平平,話也不多,出身窮苦,尚算簡樸,平日子裡也沒個聲響,此時以謝府的能力,邬氏肯定是沒什麼私房銀子貼補家用,但至少可以控制謝府諸人的花銷。
邬氏過來之後,平日裡也不怎麼出院子的她,到底有些怯意。在聽聞謝大爺之意後,不由惶恐道:“妾身……妾身從未……”
謝大爺白了她一眼,打斷道:“府裡人口簡單,日常開銷就按以往辦,若是有人單獨要使銀子,你平日裡也是個節儉的……”邊說邊意味深長的望向邬姨娘。
邬姨娘自然是看懂了謝大爺之意,但還是戰戰兢兢的問道:“若……”
“若有特别事宜,單獨來詢我便是。”謝大爺不耐煩的打斷她道。
自此邬娘娘躊躇了一會兒,最終還是點了頭。
錢銀多這邊得到錢大爺來信,不由有些抱怨。
錢氏之前不曾踏足都城,故而他與謝韻來到都城之前,就已經置辦了一套大宅子,就是整個都城最中心的地段,整個宅子九進,但錢銀多嫌棄宅子裡的陳設太過陳舊,于是裡裡外外都要重新來一遍。
但謝韻則沒有他要求這麼高,就買了個四進的院子,其實也算不錯了。
錢銀多眼珠子一轉,便以自己宅子需要重新安置,他又不想往客棧,就想着借機順理成章的搬到了謝韻的隔壁,與她做的鄰居。
這鄰居一做倒是好,錢銀多也不走了。哪怕那座豪華宅子都已經安置妥當,能夠住人,他也不願搬家。
所以,董大夫來了都城,自然就落腳到錢銀多的這個宅子。
而廖氏與姚嬷嬷兩人也住到了謝韻的宅子。
診醫起來,自然是方便,且還掩人耳目。
如此,便是半個月過去,董大夫自然是醫術精堪,廖氏又離開了壓抑的謝府,兩相并提,身子與精神都好了許多。
“阿娘!你與……他……”謝韻實在喊謝大爺叫阿父有些别扭,于是道:“你與謝大爺,可否和離?”
廖氏一聽便是愣住。
她從未想過。
自古都是勸和不勸分。
何況為人子女。
謝韻自然是知曉廖氏會如何看待她,同時也會一時之間無法接受。
但謝韻相信,她表達這個想法,就是當廖氏因着謝大爺的折磨而備感痛苦時,至少知道謝韻的态度與知曉,還有另一條路可以走。
廖氏朝謝韻微微笑了笑,但她顯然是要好好想想剛才謝韻的提議,于是她與謝韻一時間都不說話,謝韻給她喝了湯藥後,姚嬷嬷進來陪着,謝韻走了出去。
董大夫來的快去的也快!
一應招待的事都是錢銀多,謝韻本想與董大夫結交,但錢銀多帶了話之後,一臉為難的回來時,謝韻就算了。并且,她知道錢氏一族,恐怕為了這個大夫花了不少力氣。
于是她真誠的感謝道:“我阿娘之事,着實感謝你與錢大爺,無以為報,我之後定然更多研制配方……”她能夠回贈的隻有這些了。
錢銀多卻是一邊将手裡的一個密封的竹筒給謝韻,同時嘴裡抱怨着錢大爺道:“我阿爹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好好在吳地不行嗎?非要将産業挪至都城,挪就挪吧,我等不是讀書人,無法科舉,隻能在商言商,也算是光宗耀祖、光耀門楣了。可這……讓再開家店,還不能生意太好,這是為何?”
謝韻自然會比錢銀多想的要多一層,她擰着眉接過那個竹筒打開後,一封封了紅蠟的信函預示着此事的重要。
這是錢氏傳信的規矩,錢銀多看了之後,也不由有點嚴肅。
謝韻拆開後,仔細閱覽了兩遍,終于是明白了。
她還在想董大夫如此傲氣的,怎麼就願意診治廖氏。
這其中……
謝韻見錢銀多一直在關注自己,也關注那封信,便也不避諱,她将信給了錢銀多,他自然是接得快,也是上上下下看了兩遍,随後不敢置信的又看了一遍後,這才肯定卻是極為驚訝的道:“如此,我們便欠了……十萬兩銀子!“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