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官像後,二人身形深深陷在陰影裡。
陸九淵看着蹲在腳下的少年,後背離開冰冷的石壁,半蹲下來,揚眉道:“說完了?”
元澈擡頭,又小又白的臉上很是無辜。
“既然說完了,便輪到本王說了。這幾日身體可還有不适?”
詫異于他還會關心自己,元澈如實道:“早已無事了。”
“最好是這樣。”陸九淵笑得涼絲絲的,翡翠眸中也漾着似真似假的惱意:“虧得本王日日懸心,世子竟一刻不肯回頭看看,當真薄情。”
元澈直接忽略了其中各種修飾詞,疑惑道:“你一路跟蹤?”
這是什麼光彩的事嗎?他就敢這樣堂而皇之地說出來。
“你不知?”陸九淵反而理直氣壯。
元澈試探性問:“我……應該知道?”
氣氛沉默了一瞬,陸九淵面色變化幾番,漂亮的眉毛擰成了結,撐着手壓上來。
氣息倏忽接近,元澈立刻往後縮身子,可身後是靈官像,他再如何退,又能退到哪裡去。
被侵占了二人共有的空間,少年可憐地蜷在臂彎與塑像之間,周遭胸膛溫熱,不留一絲空隙,貼緊了他纖細的小臂。幾縷細發散落下來,癢癢地勾過脖頸,近在耳畔的笑聲也被熱氣氤氲得模糊起來。
“世子那晚好生威猛。”
陸九淵尾調上揚,很有幾分陰陽怪氣:“又是奮勇擒賊,又是被戚将軍抱回營帳,連日趕路,忘了本王也情有可原。”
元澈怎敢說當晚系統代打,眼睛一轉,開始胡扯道:“其實……我失憶了。”
陸九淵表情頓住。
“這幾日經過保守治療,找回了部分記憶,對查案沒有影響。”他特地把“部分”兩個字咬得很重,誠懇地看着陸九淵的眼睛,補充道:“你看不出來因為是内傷。”
說着,少年還裝模作樣咳嗽兩聲,表明在堅強地“帶病工作”。
陸九淵給他氣笑了,捏住他的下巴,道:“若本王再逼問,你是不是就要受到刺激暈倒了?”
元澈拉下他的手,道:“嗯……你想看的話。”
也不是不行。
“本王要是想看……”
小世子答得飛快:“一次五兩,概不賒賬。”
陸九淵表情一垮,收手道:“不看。”
他松開禁锢,少年站直身體,活動了一下關節,心裡啧啧感歎。
——沒想到自己頭一條釣起來的魚會是陸九淵。
外面風緊了些,偶爾有人走過殿前,叫人提心吊膽。
元澈算着進來的時間,直接開門見山道:“無事不登三寶殿,王爺今日主動現身,不是為了鬥幾句嘴吧?”
陸九淵不答,但沉默是最好的答案。
元澈也不怕他不答,猜測道:“和我的行迹有關,供貨?不,……不對,是那幾個賊人?”
對面的人這才勾起唇角:“本王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
男人舒展了身子,靠在牆上:“你有手段,把人藏起來,害本王跟了幾日,才發現那幾人是你派去的僞裝。”
他輕輕地笑:“好一出偷梁換柱啊,世子爺?”
那晚山洞附近盡是精兵,陸九淵不好混入,也不知裡頭有幾個賊人。第二日拔營後,他見元澈的行迹後仍舊跟了幾個小尾巴,理所當然地以為賊人還有同黨,應當能挖出點什麼。
直到昨夜他騰出手,當真去探了,才發現那幾人根本不是什麼同黨,而是兵卒僞裝的賊人。
真正的賊人去了哪裡,他隐隐有個猜想。
“過獎。”元澈低調地摸了摸鼻子,期待道:“既然王爺來問,想必已備好了誠意?”
果然一點虧也不吃,陸九淵哂笑道:“本王送你一個線索,算不算誠意?”
“成。”
少年馬上順杆爬:“什麼線索?”
恰在這時,殿外傳來了戚辰的聲音:“世子殿下?殿下?”
仔細聽,還有兵卒彙報聲:“卑職方才的确見世子殿下進了此殿。”
二人跨過了門檻,腳步漸近。
眼見躲不下去,元澈正要應聲,陸九淵再次捂住了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