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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心裡記挂着小蘭她們,但現在的情況也不允許柯南和服部平次輕舉妄動。
他們維持着略顯僵硬的笑容,盡量自然地融入這些因為面容模糊而顯得有些恐怖的賓客之中,同時注意四周的一切動靜,尋找任何可能的線索,打破目前的僵局。
在所有沒有臉,隻會微笑仿佛被固定好的玩偶一樣的賓客中,突然出現的西宮小姐——像是有自己的思想,行動自由,鮮活到格格不入——看起來更加詭異。
在和他們簡短地搭話之後,西宮小姐自顧自地坐在了他們旁邊,之後和所有的賓客一起安靜而又鄭重地注視着長長地毯蔓延而出的大門。
柯南中途有試圖繼續和西宮小姐搭話,但西宮小姐坐在原地沒有動,隻是用她那雙細長的眼睛微微瞥向柯南,有點不太開心地說:“現在不要說話,真是沒禮貌。”
她的聲音并不嚴厲,像任何一個嘟囔着表達不滿情緒的普通少女。
隻是,一股說不上來的冷意蓦然爬上了柯南和服部平次的脊背,偵探的警覺讓二人沒再多說一句話。
從哪裡傳來了柔和但又斷斷續續的音樂聲。
廳堂裡看不到音響,也沒有奏樂團,這音樂聲像是從空間的每一個角落中傳出,音色中滿含溫柔的喜悅,是一首祝願新人的傳統日式歌曲。
但是,它卻并不流暢。
本應該如涓涓流水般的樂聲,中途卻好像被一塊又一塊巨大的岩石阻斷去路,水流漸緩,直至幹涸……
新郎新娘出場了。
出現在這裡的西宮夫人是真實的,還是和同四周賓客一樣的人偶呢?
懷抱着這樣的疑問,柯南和服部平次一同将視線移向了廳堂的門口——
目光首先注意到的是身穿黑白和服的西宮先生——沒有臉,隻有大概的身形。
于是順勢看向在他旁邊,挽着他手臂身穿白無垢的女人,寬大的白色帽兜遮住她的半張臉,但在他們走到廳堂的另一端,轉身看向衆人時,柯南和服部平次還是看清了她的全部面貌——
西宮夫人是在場所有人中除了西宮小姐和他們兩個外,唯一擁有清晰五官的人。
雖然如此,但柯南和服部平次依然無法确定眼前的西宮夫人到底是真是假……不過,和晚飯時相比,這裡出現的西宮夫人反而更像一個有神采的活人。
在那雙細長的眼睛裡,不再空無一物,而是閃爍着代表幸福的光芒。
同樣隻有一張嘴的司儀登上台前,洋洋灑灑開始講一些婚禮開始前必要的緻辭,隻是詞句之間多有消音,聽起來就像是記不起某些句子和詞彙,所以直接将其略過。
而在緻辭的最後,司儀端來兩杯供神酒,要新人在神前交換酒杯,并向神明獻上誓言,祈求神明的保佑。
這段結尾倒是非常的清晰流暢。
于是,眼中閃着微光的西宮夫人和沒有臉的西宮先生舉起酒杯,慢慢向對方靠近,完成這締結契約的儀式。
注視着那兩隻小巧的,馬上就要碰撞在一起的酒杯,心髒突然急促地跳動起來,尖銳的不安噴湧而出,幾乎一瞬間遍布全身,柯南下意識想站起身,卻被西宮小姐用力按了回去,她的力氣大到離奇,黑漆漆的瞳孔直直對準柯南的眼睛:“誰都不可以破壞媽媽的幸福。”
“服部!”這時也考慮不了那麼多了。
柯南略顯焦急地朝服部平次喊了一聲,而服部平次幾乎立馬做出了反應,他順手那起桌子上的餐盤,連同上方的食物一起用力擲向了前方進行儀式的新人。
餐盤将酒杯擊落在地,現場一片寂靜,所有的賓客,司儀,作為婚禮主角的新人,全部将臉朝向破壞了儀式的服部平次,無聲的壓迫感……
但就在服部平次和柯南戒備着接下來可能會發生的一切危機時,那些将臉朝向他們的人卻再也沒有更多的動作了,他們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就像斷電了一樣。
現在,在這詭異的婚禮現場,還能繼續動作的隻有柯南、服部平次……和像是要融化了的西宮小姐。
眼球化成流動的液體從眼眶流出,西宮小姐轉動柔軟的身體,一點一點向四周流動,她的說話聲不再從嘴巴裡發出來,而是從整個身體裡:“想要媽媽幸福…所有阻礙這件事情的人都應該死掉……”
說話的聲音隔着一層液體,變得空洞模糊,但在幾乎全部浸入水底的末尾,柯南隐約聽到了一聲幾不可聞的哽咽——
“我也一樣。”
西宮小姐的身體完全變成如水一般的液體時,本來井井有條的婚禮現場開始分崩離析——眼前的黑木矮桌,桌上的酒杯餐盤,遠處懸挂的裝飾,甚至滿堂的賓客、台前的司儀、挽在一起的新人……全部都像被打碎的玻璃一樣,從一個整體變成一塊又一塊大小形狀不一的碎片。
空間開始旋轉,碎片重塑,帶來讓人無法忍受的失重感……
空間的轉動掀起狂風,讓人睜不開眼睛。服部平次緊緊拽住柯南的衣領,避免他在旋轉的空間中被甩去不知名的地方。
終于,令人備受煎熬的旋轉逐漸放緩直至停止。
服部平次抹開被吹到眼睛上的頭發,在睜眼,又是一副完全不同的畫面——
是黃昏的某一時刻,密室入口處的黑色石山被夕陽覆蓋微微泛紅。
空氣中連風聲都不存在,唯有寂靜。不同于剛才有大量無臉賓客的婚禮現場,在他們視線所及之處隻有三個人——
西宮夫人、西宮小姐和一名半紮丸子頭,身穿袈裟的陌生男人。
三個人都面無表情,五官清晰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