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星毅坐在行使着的車裡眯眼看向前方那車輛川流不息的道路,忙碌的一天已經快要過去,朝九晚五的人們也開始陸陸續續地下班回家。
傍晚,傾斜的陽光如金沙般灑向大地,卻也影響了迎着陽光向前行駛的司機們的視線。自從過了三月之後,這天色就一天比一天黑的晚了,記得冬日裡的時候,這會兒的光線早已黯淡了下來,哪是如今這依舊像是大中午時段的日頭!
一個下午的時間,他在指揮室那兒和未來耗了許久,但遺憾的是,就算是這樣星勤勉也沒能從曾經MAT的檔案裡通過蛛絲馬迹找到那名名叫南條純子的占星師的家庭住址。于是諸星毅隻好退而求其次地決定先去找當時與南條純子有過交集的前MAT隊員丘百合子,她雖然在退役之後就已經結婚嫁人,但好在她嫁的那個也是曾經的防衛隊員,因此檔案什麼的都有留底,找起來非常方便。
之前還在GUYS時,諸星毅就通過從檔案裡找出來的電話号碼,緻電了三浦家,告知了如今早已經改名為三浦百合子的前MAT女隊員他自己以及星勤勉總共兩人要去拜訪她的事。
諸星毅駕駛着車子開在車輛逐漸開始增多川流不息的街道上,想快也快不起來,最後耽擱了好一會兒,才抵達三浦家。
三浦大宅門口,一位年近六十的老婦人坐在玄關外供人休息的木條闆上,在看到一輛迎面對着老宅行駛過來的車子穩穩地停下後,從原地站起身,對着從車上下來的兩人露出了一抹看起來就像是在回憶往昔的笑容。
“你們來啦?”老婦人道,“我就是百合子,等你們很久了。”
星勤勉被這位還算不上是老婆婆,但是行為舉止之間已經開始有些老婆婆的範兒的婦人驚道,回道:“百合子前輩,抱歉我們這個時候過來,打擾了。”
三浦百合子:“不打擾不打擾。我記得我以前在MAT時也是這樣的,遇到情況就得随時出動,怪獸可不會管你這會兒是不是在吃飯,還是在休息。所以沒關系,我理解的。”
聽到這裡,諸星毅也有點尴尬了,因為畢竟……他們并不是因為怪獸才來這裡找百合子的:“咳,那個……我們其實并不是因為怪獸而來的。”
百合子:“那也沒關系。孩子們都不在家,我家那老頭子也經常和他的朋友們一起去居酒屋消磨時間,家裡很多時候都隻有我一個人在,所以說啊,我是一點都不怕被人打擾。”反而她是希望每天都能有人來找她唠唠嗑,要不這無聊的日子是真的要寂寞得過不下去了,“兩位,進屋喝茶嗎?還是先辦正事?”
“呃……喝茶就不用了。我們過來,是想問問百合子前輩還記得當年的那場日全食嗎?”泥轟的地方很小,對于觀測日全食這事來說,那就真的是屬于可遇而不可求,那珍惜程度絕對是百年不遇還要往上的級别,所以這對當年親身經曆過的百合子來說絕對印象深刻——上來直接就提南條純子,百合子還不一定記得,但對于那個時候的那場日全食,諸星毅覺百合子肯定不會輕易忘記。
果然,他們聽百合子說道:“你們說那場日全食啊,是的,我記得。我還記得,當年有個姑娘,不知怎麼的,就跑到了我和鄉君一起觀測日全食的那棟大樓的天台,對我們說,北鬥七星不見了好幾顆,後來就出現了巨蟹怪獸紮尼卡……甚至那姑娘還說在宇宙的深處,還有更黑暗更巨大的危險存在……是的,我記得很清楚,雖然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但我依舊記得一切的開始,好像就是因為那場日食……”
“那麼,前輩您還記得那個姑娘是住哪兒的嗎?”諸星毅道,“我在來之前看過前輩當時應對這件事所寫的報告,上面記錄着前輩您後來又去拜訪過這位名叫南條純子的占星師。”
“原來那姑娘的名字是南條純子啊!這麼多年下來,我都已經不記得她叫什麼了,隻記得有這麼個人。”
“那前輩您還記得她家具體在什麼地方嗎?”星勤勉趕緊問,這位百合子前輩也有點年紀了,他怕一不小心對方就把本該記得的地址給忘了,那他和老師可就白跑這一趟了。
三浦百合子想了想道:“你們這會兒問我具體地址,我肯定想不起來。但若是能到地方,那我大概還能靠着邊走邊認找到當時被南條純子用作占蔔店面的那個家,隻不過這麼多年過去了,我也不知道那地方有沒有發生變化,再一個就是,南條純子那個時候還是個姑娘,也不确定她後來有沒有結婚,若是結了婚搬走了的話,那我也無能為力了。”
“就算是結婚了,那原來的地方應該還是娘家的,隻要能确定娘家的地址還在原來的地方,那南條純子婚後夫家的位置就也能知道了。”諸星毅道。
百合子:“說得也是。那我就和你們一起跑一趟吧。我記得,那姑娘的家應該是在南町那一帶。”
“南町嗎?……唔,那是個老地方,已經很多年都沒有改變過了。如此的話,倒是不用擔心到了地方會找不到記憶中的位置了。”諸星毅從身上摸出手機,查了一下南町的現狀,很快就得出了結論。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出發吧。剛好南町距離這邊也不遠,抓緊一點的話,那就剛好能在晚飯前到。”百合子說道。
諸星毅有些差異地看着百合子:“現在過去?現在過去的話,一會兒就剛好趕上在别人晚飯時間上門,會不會太失禮了?”
百合子想了想道:“應該不至于,當年南條純子的家是被當做占蔔店面的,如果我們說是慕名而去的,就算南條純子已經結婚嫁人,她的家人應該也能理解。”
諸星毅和星勤勉對望了一眼,最後都同意了三浦百合子給出的建議。
不過老前輩這麼夠意思他們不好真的叫人跟他們一塊兒有一頓沒一頓的餓着,就想開着車先找家附近的小飯館把晚飯解決,結果作為前輩的百合子一再拒絕,說家裡早已準備好了晚飯的食材,本來還想着如果兩人沒什麼要緊事需要立刻辦的話,就邀請他們一起在家吃晚飯了,但現在的話,他們都已經動身了,那晚飯什麼的大可以等回來再吃。
雙方僵持不下,最後各退一步,三人買了三份便當,在車子裡解決了。
囫囵吞棗般地快速撸過晚飯,車子繼續前行,很快就到了南町。
看着南町這一帶依舊宛如泥轟70年代時期的建築群,如今已經改姓三浦的百合子前輩很快就找到了熟悉的感覺,帶着兩人來到了一棟老舊的樓房前:“我記得就是這裡了,二樓往裡,第二間的位置,就是曾經南條純子的家了。”
不過就算是已經知道了具體位置,他們也沒有貿然前往,反而轉向了街邊的那些生意說好不好說壞也不壞店鋪,開始打聽這邊曾經有的那位女占星師還在這邊住着嗎?——他們慕名而來,也不知道那位女士結婚了沒有。
畢竟諸星毅上門也是為了要請教有關占星術方面的事的,而不是GUYS出任務需要人家配合,所以具體事宜具體對待,他們也不能在不了解具體情況的情況下,就直接上門去。
然而這一打聽,就打聽出問題來了——也不知道是南條純子曾經在這一帶是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這裡的居民有好些一聽到諸星毅他們提起南條純子,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咒罵了幾聲就離開了,根本不搭理諸星毅等人後面又說了什麼,就好像找他們問起南條純子的諸星毅等人活像是某種病菌一樣,能離多遠就離多遠。
“這……怎麼回事啊?”三浦百合子覺得事情好像脫軌得有些嚴重,“我記得當年我來這裡問起附近的居民這裡有沒有一個會占蔔的女孩的時候,這裡的人還是會很熱情的給我指路的。”
三浦百合子一臉懵逼加茫然,就更不用說諸星毅和星勤勉了,他們比百合子前輩還要哦對眼下的狀況看到莫名其妙——一個占星師而已,哪怕算得不是很準,也不至于會被當成過街老鼠那樣人人喊打吧?雖然,眼下的情況還算不上人人喊打,但那人憎狗嫌的樣子也差不多了。
所以還是那句話,曾經的南條純子是做了什麼了?才讓這裡的居民對她這麼厭惡?
夕陽下,諸星毅雙手叉腰,對着他、星勤勉以及三浦百合子三人所構成的真空地帶無語凝噎……什麼叫出師未捷身先死?這就是!
這一帶建築老舊、各種小巷交錯間隔、雜亂無章。看着,卻是同那無法看懂的人心一樣——無法直視。
人心不古,世風不正。
星勤勉左瞧了瞧叉腰的諸星毅、往右又看了看正對着越發變得金黃難以直視的夕陽皺眉的百合子前輩,問道:“那接下來要怎麼辦?”
諸星毅剛想回他一句“涼拌”,這時就聽到拐角處一家開在三岔口這麼一個‘黃金地帶’的小雜貨鋪裡走出來了一個身上穿着圍裙的中年男人,問他們道:“幾位,你們要買點什麼東西嗎?”
諸星毅秒懂,對方這不就是在暗示:‘想要知道什麼,隻要你們過來買我家的東西,我就告訴你們’麼!
非常拎得清的諸星毅立刻轉身,帶着身旁的兩人一起離開了他們所在的那片人為形成的真空地帶,走向了沒幾步之外的成田雜貨鋪。
雜貨鋪裡的東西很多,同時也很雜,不但有着外頭便利店裡的那些吃穿用具、甚至還有着隻有那種老店才會有的大桶裝的柴米油鹽,甚至就連煤爐子都有。諸星毅并沒有怎麼挑揀,進店就目标明确地拿了三大包的長條吐司面包外加三大盒牛奶,他不清楚如今已到了這個年紀的三浦百合子有沒有什麼能吃的、不能吃的、以及忌口的,所以不管是之前的便當還是這會兒的面包牛奶,他都是往比較不會出問題的方向挑的——得益于之前在買便當時百合子說過她準備的晚飯食材是咖喱,所以諸星毅推測出像是牛奶面包這一類的東西百合子應該完全能吃。至于店鋪裡剩下的果汁、咖啡、茶什麼的,糖分太高,他都不知道百合子這把年紀還能不能吃不吃,而他們又不能自己喝着咖啡讓百合子單獨飲白開水。但全都買水的話,他又要擔心錢不花多了,店鋪老闆不肯和他們說有關南條純子的事。最後,又拿了幾個在泥轟絕對算是貴價的水果(也不知道在店鋪裡放了多久,都發蔫了),然後結賬。
結賬時,諸星毅仿佛就像是在和熟人唠着家常那樣,自來熟地和雜貨鋪的老闆唠嗑道:“老闆,你這小店開在這裡,生意應該不錯哦?”
正在數錢準備給諸星毅找零的老闆點了點頭:“是不錯。這一帶房子老舊,人口又多,不但做房地産的嫌棄,就連外面的那些店鋪也嫌棄這裡人流量不夠,就算還有我們這些人,但也都是些上了年紀的摳門老人,不會去他們那種花裡胡哨的店裡面買東西,所以時間久了,我這小店就成了一枝獨秀。”
諸星毅擡頭瞧了瞧,上下左右的打量了一下這間店鋪,繼續像是感慨那樣贊歎道:“我看你這店面的陳設,應該也有些年頭了,這店應該開了至少有五六十年了吧?這樣的話,那你應該對這一帶發生的大事小情都相當熟悉了吧?看看這地段,看看這店齡,再過段時間,說是百年老店也不用謙虛了。”
店鋪老闆被諸星毅說樂了,他道:“我知道,你們就是想問有關南條純子的事,對吧?哦,對了,我這裡有從手工藝人那兒收的木雕娃娃,你們要買嗎?買一對拿回去擺在玄關處當裝飾品也是很不錯的。”
諸星毅:“……”算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那就給我們拿三對吧。”
“哎,好,我這就給你們包起來。”店鋪老闆看諸星毅這麼爽快,他也相當地爽快,“說起南條純子……唉,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好好的一個小姐姐,結果做占蔔做得人都神神叨叨了,後來據說還去加入了那個什麼什麼教,最後你們猜她怎麼樣了?她最後就那麼自|焚在了自己的家裡!年紀輕輕的就去了。”
“自、自|焚?”星勤勉被吓到了。
諸星毅和三浦百合子聞言也均是一怔,他們完全沒能料到南條純子居然已經死了。
詫異過後,諸星毅通過店鋪敞開的大門看了一眼不遠處那幢據三浦百合子前輩說是南條純子的家所在的老樓,疑惑道:“你是說她那個時候是在家的?可那幢樓……看上去也不像是被燒過的樣子啊。”
店鋪老闆的目光閃了閃:“啊,你說那個啊……我那個時候年紀還小,所以大概是對那幢樓後來到底有沒有燒着沒印象了。反正當時的大人們都是那麼說的,說南條純子一個年輕女孩,不知道早點嫁人相夫教子,偏要折騰那神神叨叨的占星術,結果把她自己也給折騰進去了。大家都說那個什麼什麼教害人,可如果不是南條純子一開始就自己立身不正,那什麼什麼教應該也騙不到她,所以說到底還是她自己不好——他們都是這麼認為的,你也看到了,你們一提起南條純子,大家都是個什麼态度,那個什麼什麼教,我們沒人想沾上。”
星勤勉被店鋪老闆的一對什麼什麼給說的一愣一愣的:“什麼‘什麼什麼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