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PEA辦公室裡,諸星毅倚靠着沙發背,兩眼無神地望着天花闆。
旁邊,飲水機發出汩汩的聲音,正在進氣,迫水手裡的一次性紙杯抵着熱水的出水口,翹起的兩根手指捏着杯沿,看着冒着熱氣的細細水柱往裡頭注水。
而就在迫水放下了這隻杯子,轉而打算拿起另一隻一次性杯子時,諸星毅開口了:“我用不着喝水。基地裡儲備的飲用水不多,就别浪費了。還有你的咖啡豆,最近一段時間估計是無論如何也買不到了,你也别可勁嚯嚯了。我這裡倒是還有不少速溶咖啡粉,給你了,拿去湊合着喝。”
迫水想了想:“你說的對。”話畢他還真就蹲下了身,把諸星毅辦公室裡那個專門用來裝吃食的櫃子裡的速溶咖啡都找了出來。
将幾大盒子的速溶咖啡粉拿到靠近門口的地方放好,迫水順手從中抽了一條,轉回身來到他剛剛接的那杯熱水旁,撕開咖啡條的包裝,将裡面的粉末抖落進去。
随後,他拿着杯子和攪拌棒,也坐到了諸星毅所在的那個大沙發上,攪了攪手上那杯大部分粉末都已經溶解的咖啡,說道:“我已經派外勤隊去你在意的那個宮西村去調查了。”
“嗯。”諸星毅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
“你這是怎麼了?”迫水喝了一口咖啡,“還在為财|政大臣的話生氣?”
諸星毅:“我生氣有用?”
“那顯然是沒用的。”迫水說道,“這個世道就是如此,高層那邊隻看得見自己能看到的眼前的利益,平民當牛做馬用稅收供養他們,但最後卻是最是被放棄得最早的,辛辛苦苦勤學苦讀,為的是想要出人頭地,但權力這種東西……至始至終都在那極小一部分的人手裡面攥着,人們能看到的,隻是那個名為希望的假象,現實會告訴他們這個世界就是由裙帶組成的。”
“呵,你這麼說,是不是把我們兩個也包括進去了?”諸星毅道。
迫水:“事實上如果不是我們兩個的後台,你覺得我們能做到總監這個位置?”
諸星毅:“這還真是……自相矛盾。我看不慣這樣的事,但最終自己卻活成了我最看不慣的樣子。”
“話也不能這麼說,我們好歹先把能占的位置占了,這才好借由這位子做自己想做的事嘛!”迫水說道。
諸星毅沒忍住,露出一個看着就無奈的笑,然後深吸了一口氣說道:“也是。”
迫水:“這個世界啊,無論做什麼事都得看背景。你背景雄厚,就能做到讓全世界都來讨好你,你毫無背景,還特别好說話,那就不能怪其他人根本不把你放在眼裡了。”
諸星毅再度歎了一口氣。
迫水毫無意義地用攪拌棒攪拌着一次性紙杯裡的咖啡,說道:“你這是和北鬥顧問他們吵架了?”他知道毅把他的那幾個叔叔都接到基地來了,畢竟有那麼多的人來投奔在GUYS工作的親戚,不做好登記和安排是不可能的,而又因為毅的那幾個叔叔還有着顧問的身份,所以他們一做完登記,相關信息就被報到了他這裡,他也就順理成章的知道了這事。
再從剛剛諸星毅在指揮室裡時的反應來逆推一下,他就明白了,那道給人類的奧特簽名,大概率是諸星毅指使的,但一開始毅很可能更想要的是以銀河聯邦的名頭來發這道信息,隻是最終卻變成了艾斯奧特曼的名義。
聞言,諸星毅從迫水手裡一把搶過他的咖啡,狠狠地灌了一口道:“沒有,我沒有吵架。本來倒是想,但……事已至此、木已成舟,我說什麼都晚了,而他們……之前遇到的人都太好了,現在也是時候該讓他們看看這個世界的黑暗面了。”
迫水忍了忍,最終實在是沒能忍住,問道:“光之國,真的是烏托邦嗎?”
諸星毅:“或許是吧。光之國,大概就是那隻存在于童話中的烏托邦了吧——但這世界上是不存在真正的童話的。就像我爸不理解為什麼在他出于好心接濟了他農場的員工,結果那員工轉頭就集結了更多的人回頭去搶他的農場;所以他大概也不會明白,災難發生的時候,不是這個國|家沒有足夠的物資儲備,而是這些物資儲備中有三分之二都在那掌握着錢權的一小部分人的手裡,剩下的三分之一,才被施舍給了那基數龐大的絕大多數的人口,作為能夠勉強維持他們生命體征的救命口糧——餓死人的時候并不是什麼吃的都沒有,而是有一些人根本連什麼吃的都沒有。”
“看來你在神戶看到的事對你沖擊很大,我感覺你隻是出去了一次就變化好大。”迫水道。
“怎麼,我出去了一次再回來,不過就是多了些感慨,你就懷疑我是假的了?”諸星毅笑了。
迫水:“那倒也不至于,但是就感覺……你好像和我們不在一個層次了。”
諸星毅喝了口咖啡,鄭重其事地點頭道:“沒錯,我升華了。”
迫水抽了抽嘴角:“……”很好,這人正常過後看來是又要開始抽風了。
東光太郎站在門口敲了敲本就開着的辦公室大門,在屋裡的兩人都朝他看過來之後,他拿着手上的拐杖走進辦公室:“後勤的人在你開回來的車子上找到給我拿過來的。我說你小子裝瘸能裝得稍微像點樣子嗎?你自己看看有哪個瘸腿的能像你這樣上蹿下跳,到處溜達的!”
“呃……我就問,我到底還要和這拐杖相親相愛多久?”諸星毅沒好氣地道,“我總感覺斷腿已經是上個世紀的事了!”
東光太郎:“我好像說過了,至少也得一個禮拜啊!”
諸星毅:“你之前就說一個星期,現在又說一個星期,你玩我啊?”
“那我就問,正常人腿斷掉,按照好得最快的算,得多久?”東光太郎光棍臉。
諸星毅:“這個……”
迫水從諸星毅手上拿回了沒剩下多少的速溶咖啡,小小地抿了一口,然後說道:“怎麼也得半個月的說。”
諸星毅:“……”
“說起來,你這次在下達基地禁止出入的同時還吩咐人去把基地工作人員的親屬也接回鳳凰巢,這讓你這個總監可是收貨了不少基地内部人員的好感。”迫水說道,“這樣一來,基地的凝聚力也更強了。”
諸星毅:“有什麼用啊,又救不了所有人。”
“話是這麼說,但我們既然有能力改變其他人的命運,卻什麼都不做,選擇獨善其身,那不就和那些高層一樣了?”迫水說道,“跟你說個有意思的,哲平的媽媽或許就是那因你而改變了原本想法的人,原來我都不知道哲平居然是瞞着家裡來GUYS的。現在想想,我都還有那種後怕的感覺,你說萬一要是哲平在我手底下有個好歹,我怎麼和他家裡交代?到時候可能引咎辭職是最好的結果了。結果現在看到外面那麼亂,她媽媽在看到哲平在GUYS工作後,居然說他幹得好!一開始的時候哲平還想隐瞞,卻被她媽媽指責,他不能留在GUYS,是因為他還不夠努力。說起來這事也是相當好笑了。哦,對了,哲平媽媽還說,要謝謝總監下令把他們夫妻接來和哲平團聚。你怎麼看?”
“我坐着看。”諸星毅随口應付了一句,但是他的内心卻是被迫水的這番話牽動了,“那哲平媽媽原來對GUYS的工作是什麼看法?”
迫水:“這就沒法知道了,但就哲平從小到大的經驗來看,他媽媽知道他放着醫科大學不讀,跑來GUYS工作的話,高低得打斷他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