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想了片刻,便決定賭一把,輕手輕腳搬了個方幾過來。
趙煦有些疑惑的側目看向她,卻見她站在了方幾上,踮着腳去摘下了那兩幅畫。
“你在幹什麼?”
劉挽月聽趙煦如此問,便抱着畫從方幾上跳下來道:“這兩幅畫既讓官家不悅,摘了便是!”
趙煦未曾料到自己的心思竟被她看了出來。這畫便如同壓在他心上的石頭,此刻被驟然搬開了,忽覺得松快了不少。于是他含笑問道:“那你可知這兩幅畫是誰讓挂上去的?”
劉挽月略一思量,便眨了眨眼道:“官家不喜歡,還能被挂在這的,那也隻能是太皇太後了!”
“你既知道,還敢摘?”
“奴隻是想着摘下來換一個不讓官家礙眼的地方,又不是要扔了,這樣應該不算不敬吧!”
劉挽月說着環顧一圈,指着殿中小憩的榻道:“官家,不若挂在那裡吧!”
“若是讓太皇太後知道你敢這麼做,定然是要責罰你的。”
“不怕,大不了就打我一頓。能讓官家心裡舒服些,挨打也沒什麼!”
劉挽月說着就要去挂畫,趙煦忙喊住她,輕聲道:“不必了,照舊挂回去吧!”
“啊?”她眨着眼一臉不解。
“你可知這畫從前是誰用過的?”
劉挽月搖了搖頭,趙煦低聲道:“這兩幅畫是昔年仁宗皇帝的舊物。範祖禹同太皇太後說,将它們挂在此處,便能時時刻刻提醒朕以仁宗皇帝為目标,做一個仁德純孝的君王。”
範祖禹是宰相呂公著的女婿,曾随司馬光修史,他的政見自是與他們相同,他如今任著作郎兼侍講,自然要利用為趙煦講學的機會,來讓這個少年變成他們所期待的天子。
像仁宗皇帝那樣的天子。
劉挽月看着手裡的畫,忽然覺得有些好笑,讓趙煦勤勉也倒罷了,這純孝,他是想讓趙煦學仁宗對章獻太後一般對高滔滔嗎?
她并未說話,隻是沉默的爬上去将畫挂了回去。
就在她轉過身要跳下方幾時,趙煦忽然朝她伸出了手,她猶豫了片刻,趙煦似乎也覺得不妥,便移開目光,将手縮了回去。劉挽月也不覺有些尴尬,忙跳了下來,複又站到了趙煦身邊,指着畫作問道:“這畫官家現在要看嗎?”
“一會兒吧,等我把這頁看完。”
劉挽月的目光落在了趙煦捧着的那本書,她看了一會兒,忽然開口道:“官家讀的這是《孟子》?”
趙煦點了點頭。
“這大概不是全本吧。”
趙煦疑惑的看向她,問道:“為何?”
劉挽月伸手指了指一處文字道:“這裡少了一句話,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雠。還有這裡,此之謂寇雠後面還有一句,寇雠何服之有!(1)”
趙煦詫異的擡眼望向劉挽月,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官家,這書我能看看嗎?”
“當然。”趙煦說罷将書遞給她。
劉挽月從頭到尾翻了一遍,忽然蹙眉道:“這雖說也是十四卷,可内容多有删減,實則不過是全本之半。這種殘本,怎麼能拿來讓官家讀呢?”
方才趙煦臉上的驚異之色,此刻已然轉化成了憤怒,這些博學的老師們,簡直欺他太甚。
他們為何這麼害怕自己看《孟子》,又或者,他們怕的是那個推崇《孟子》的王安石。
劉挽月見他定定的不說話,有些擔心是自己說錯了話,便将書放了回去,低聲道:“官家,奴多嘴了,或許是他們想讓官家先學些精華,再…”
“你讀過全本的《孟子》嗎?”趙煦打斷了她問道。
劉挽月怔了一下,随即點點頭。
“那你能默下多少?”
“全部。”
“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