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的時間并不長,日頭尚未開始偏斜時,阿意就已經醒了。
她坐起身來,緩緩打量了一圈自己住的這間房子,很奇怪,明明自己不記得自己在這裡住過,但是卻又有種很莫名的熟悉感,好像一切就應該是這樣的。
阿意正想着,忽然聽到一陣竊竊私語聲。
她側着耳朵仔細辨認了下位置,探身向外看,隔着琉璃窗,模糊可見一高一矮兩道身影。
阿意緩緩眨了下眼睛,外面是誰?
窗外,已經猶豫了約小半個時辰的姐弟二人還在争論中。
鐘祺在外人面前已習慣了收斂性子,但是在自家人面前還是少年心性居多,此刻面上滿是别扭,甚至開口帶上了些祈求的意味,“二姐,你先進去行不行?若是阿意醒了,你就替我問問阿意,願不願意見我?”
鐘沛英瞪了他一眼,“你怎麼不自己去問?”
見軟的不管用,鐘祺幹脆換了個法子,“二姐,你是不是不敢去見阿意?”
“我——”鐘沛英正想反駁,話到了嘴邊忽然意識到了不對,輕嗤一聲,“少來激我,你要是敢的話,早些時候二哥和沛嘉過來時,你怎麼不來?别以為我不知道,你起個大早,在阿意院子外轉了好幾圈都沒敢進來!”
“你不也是!”
這話一落,兩人大眼瞪小眼,都安靜了一瞬。
鐘祺先錯開了目光,抿了抿唇,神色後悔,“我那天應該堅持送阿意回去的。”
鐘沛英同樣垂下了頭,沒了剛剛争論時的神氣,“要是那天我時刻都跟着魏雲樂就好了。”
可惜時間無法倒流。
但是逃避也不是辦法。
鐘沛英長呼一口氣,輕聲道,“咱們先從窗戶這看看阿意有沒有醒,若是醒了,咱倆就一起進去!”
鐘祺點了點頭,兩人對視一眼,正要湊近窗戶瞧瞧,卻忽然聽見咯吱一聲,旁邊的窗戶被人從裡面打開——
小姑娘眉眼幹淨,濃密的睫毛在陽光下投下一片小小的陰影,正擡頭看着他們。
兩人瞬間都啞了聲,一時竟不知作何反應,直到聽到小姑娘有些迷惑的聲音響起,“你們是要進來嗎?”
小绫方才去看看湯藥煎得怎麼樣了,現在一回來聽着屋裡的動靜立馬就加快了步子。
她第一眼沒看見窗外站着的倆人,還當是阿意自己嫌悶開了窗戶,當下便忙道,“四姑娘身上穿的單薄,可不能站在這風口處——咦,二姑娘?四公子?你們這是?”
阿绫的話也瞬間讓鐘沛英二人回了神。
擔心阿意真因此着了涼,鐘沛英當即立斷一手抓住裙擺,一手按在窗台處,一個輕巧的躍身,眨眼間人就已經在了屋裡面,然後反手利索地将窗戶關了個嚴實,防止外面的風真吹了進來。
啊?
阿意瞪圓了眸子望着她,還有些沒反應過來的樣子。
鐘沛英進來前隻想着盡快将窗戶關上,但雙腳一落地就感受到了緊張,正手足無措間,瞧見阿意驚到微微張着嘴巴的摸樣,還當是自己把人吓到了,忙略顯局促地理了理裙擺,小聲道,“阿意,我——我是不是吓到你了?二姐姐平時不是這樣的——”
她話還沒說完,就看見小姑娘沖着她直直搖頭,而且眼睛裡還似乎不是驚吓,而是……好奇?
鐘沛英腦中靈光一閃,當即像是找到了話題般,馬上道,“二姐還會後空翻,阿意想不想看?”
後空翻?
阿意的眼睛又亮了幾分,但是,是在這屋子裡面後空翻嗎?
但鐘沛英已經後退一步擺好了架勢,雙手向後翻一個還不夠,又單手向前翻了一個,翻動間裙擺在空中揚起像折扇一般的弧度,她站定後來不及整理有些淩亂的長發,立馬看向阿意道,
“厲害嗎?”
阿意還沒見過這樣的姑娘,聞言點了點頭,很是誠懇,“厲害!”
她語氣這般認真,反倒是鐘沛英開始不好意思起來,感覺臉上一陣發燙,眼神躲閃,“其實,其實也沒那麼厲害啦……”
窗戶外,鐘祺推了好幾次,終于确認窗戶被從裡面鎖死了,于是便隻得繞了一圈從正門進來,誰知才剛進來就聽到阿意誇人的那一句,當下一股酸意湧了上來,
阿意還從來沒開口誇過他呢!!!
他徑直将自家二姐擠在身後,然後看向阿意道,“阿意,等回頭你傷養得好些了,我到外面練劍給你看,我現在劍法可是大有長進!”
看别人練劍啊……阿意琢磨了下,好似也是件新奇事,于是便點了點頭。
見她神色沒有不情願的意思,鐘祺大受鼓舞,繼續道,“還記得明年春的舞獅賽麼?我已經讓人去給我報了名了,這次四哥肯定能再拿一個頭獎回來!”
舞獅賽?阿意想了想,之前在京城時好似聽旁人提起過,說是順江一帶的習俗,原來還有獎勵麼?
她緩緩眨了下眼睛,有些好奇,“頭獎會是什麼?”
“每年的頭等獎都會不一樣,要到最後時刻才知曉,去年是一盞獅子燈,前年是一隻異瞳彩狸,大前年是……”
鐘祺一連着說了好幾年的,但唯獨沒說今年的。
阿意有些疑惑,難道是忘了今年的嗎?還是今年沒有舉行?
她正想着,思緒突然被旁邊爽快的笑聲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