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話他沒敢說出口,隻避開紀昭的目光,迅速找了個由頭開溜,“公子,您功課是不是還沒做完?您繼續忙哈,我出去前院看看!”
一出了門,盤豆就長松了一口氣,心裡暗呼,公子這氣勢是越發足了,仔細算算年齡,如今也不過才十餘歲而已,方才一冷臉,自己都跟着發怵,這若是再過幾年,豈不是一眼就被旁人看出來不同尋常了?
不過這份心操得也太早了,再過幾年,說不定已經可以回宮了,盤豆撓撓頭,将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都先放一邊,邊走邊擡手從盒子裡掏出最後一塊糕點來,正要放進口中時,眼神倏得微變,腳下已經先一步一個打轉繞過了轉彎處的來人,主動招呼道,
“滿金姑姑,您這是去哪兒?”
滿金随意擺了擺手,急着去忙的樣子,“有事兒。”
倒是走出了好幾步遠後,又忍不住回頭瞧了瞧,嘀咕了聲,這小子,怎麼一開口一股子綠豆糕味?
如今的學堂幾乎可以說是鐘家一手操辦起來的,授課的幾位夫子則是鐘家和徐家一道從各處請來的,學識上自不必說,态度上同樣極為負責認真。
夫子每日留的課業一般不多,但常有巧思之處。
紀昭早在放學路上時便已經将文題琢磨了一遍,是以下筆時極為順暢,方才盤豆在的那一會兒功夫他就已經完成了大半,直到後面被盤豆偷看過去的眼神打擾到才暫時停了筆。
但盤豆出去後,剩下的那最後幾行反倒是遲遲沒有完成。
——你要是也不去看她,小姑娘豈不是太可憐了些?
紀昭目光仍舊落在筆尖上,可眉間卻微微蹙起,盤豆的話剛在腦中浮現,下一刻就被他反駁了下去。
可憐?怎麼會。
鐘家如今可以說是絕大部分的關注都放在了她身上,舉一家之力照看她哄着她,哪裡會可憐?
想到這裡,他收回思緒定了定神,将已經微微變硬的筆尖重新潤了潤墨,正要下筆時腦海裡突然又響起了一道聲音,
——五哥哥,如果,如果你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周圍都是你聽過但是沒見過的人……你也會害怕嗎?
——五哥哥,可不可以每天都來看我?
……
盤豆從書房出來後便一路又溜達進了廚房裡。
廚娘張大娘一看見他進來便忍不住笑了,“怎麼了?又要找東西吃?”
“大娘這說的是哪裡的話?我就不能幫您燒個火添個柴?”
他話音還未落,竈台後面便探出一顆小腦袋來,“盤豆哥,有我燒着呢!”
說話的人是張大娘的小孫女福福,常過來幫忙。
盤豆見狀也不尴尬,熟練地将門口的小馬紮拿出來在竈台旁坐了下來,一邊烤着火一邊道,“大娘,你最近手藝真是越來越好了!昨天夫人還誇您了來着!”
“哦?誇我什麼?莫不是你胡謅的吧?”張大娘本正在案闆上切着菜,聽到這話回過頭來,臉上明顯不信的摸樣。
“誇您菜買的好,賬記得細,湯做的鮮……”
他一口氣羅列了十多條出來,張大娘口中雖仍是不信的摸樣,但臉上卻是已經笑得停不下來,“行了行了,到底是想吃什麼?你說吧,大娘給你做還不成麼?”
“就前兒的那個豆腐丸子!”
“行,等明兒我去買菜時就買點豆腐回來!”
張大娘本是一口應了,但卻突然想起什麼般又搖了搖頭,“明兒個恐怕還不成來着,那個豆腐就單單麻臉老頭那兒賣的好吃,但聽說麻臉老頭的女兒英子做錯了事被東家打了一頓趕出來了,傷得不清,還不知道老頭兒明兒出不出攤呢!”
聽她這樣說,盤豆也沒當回事,隻說不着急不着急,倒是福福聽到了一臉認真糾正道,“小英子姐姐沒做錯事!”
張大娘瞪了一眼過去,“你個小孩子家知道個什麼?别亂說!”
福福幹脆站了起來,“是小英子姐姐告訴我的!今天下午娘讓我去借剪刀,我就去了小英子姐姐家,小英子姐姐說,她是看見了主人家的女兒被人打了才被辭退的!”
“人家英子是在大戶人家做丫鬟,府裡的小姐還能被人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