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昭目光順着她的手指落過去,隻看見一個普普通通的搖椅,所以呢?他眉間挑起一絲疑問。
“五哥哥,你難道沒發現這個搖椅很眼熟嗎?”
阿意跑過去站在搖椅後面搖了搖,見紀昭依舊沒反應的摸樣,又跑到前面在搖椅上坐下,腳尖撐着地面晃了晃,“這樣呢?你想起來了嗎?”
她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紀昭,隻不過一開始眼中是亮晶晶的愉悅,現在逐漸變成了疑惑和迷茫,“五哥哥,你真的不記得了嗎?”
不知為何,感受到她的吃驚,紀昭蓦得感覺之前的煩躁又湧了上來,記得什麼?他是紀昭,自然不可能記得什麼五哥哥該記得的事情。
今日已經來看過她了,時間也不早了,可以說告辭了,不然再繼續下去這小姑娘萬一再哭了也是麻煩。
他按捺下不耐煩,正要開口,卻忽然感覺袖子處傳來一股熟悉的力道,剛剛到了嘴邊的話不過遲疑了一瞬就被小姑娘搶先開了口,
“這個搖椅就和山上的那個很像很像啊!五哥哥,這你都看不出來呀?”
“隻不過這個更大一點,這裡,還有這裡,都更寬一點!也要更高一點!”阿意一隻手拉着紀昭的衣袖,一隻手在椅子上四處比劃,“不過山上的那個椅子這裡刻了一朵花哎,這個椅子上好像沒有——”
阿意一邊說一邊湊近了看,手指從上面摸索過時忽然停住了聲音,不相信般又來回摸了好幾下,然後一臉驚喜地看向紀昭,“你快看,這個椅子上也有!”
不想再被她把剛整理好的領口拽歪,紀昭隻得順着她的力道略微彎腰裝作湊近瞅了瞅,然後随意點了下頭,正要站起身時,卻被人直接握住了手指——
阿意沒注意到紀昭的神色變化,倒是感覺到了手中的手指很僵硬,她沒擡頭,隻是不滿道,“五哥哥,你别亂動——這裡,就在這裡,摸到了嗎?”
指間下是淺淺的刻痕,随着手指的移動,刻痕的形狀也逐漸明晰起來,是朵小花。
非常不圓滑的曲線,手法稚嫩,線條簡單,力度小,她自己刻的?
紀昭還沒問,阿意就已經自己回答了,“以前山上時的那把椅子上的花就是我自己刻的哦!五哥哥,你猜猜我用什麼刻的?”
又來……
紀昭眼底寫滿了抗拒,甚至想甩開她的手現在就走,但一擡頭瞧見小姑娘頭上還沒拆開的繃帶時話就又噎住了,最後幹脆胡亂應了聲“不知道”,徑直在旁邊坐下,視線落向窗外。
眼不看,心不煩。
來都來了,再忍一次。
好在阿意大部分注意力都在過去的事情上,她側着身子趴在一邊扶手上同紀昭講話,
“我還記得那個小椅子是阿伯特意給我做的,就放在柴房裡,有好幾次,我去找你時你不在,我就坐在那個椅子上等你和阿伯回來,無聊的時候我就用你送給我的那個小匕首在上面刻呀刻呀,最後就刻了一朵小花出來……”
在紀昭過來之前,阿意就已經哈欠不斷,隻是強撐着精神等着紀昭過來。
現在真見到人了,才說了幾句話,不知覺中繃着的弦開始慢慢松懈,手心裡的布料讓她感到安心,腦袋也忍不住越垂越低,最後索性整個人都窩在搖椅上,将下巴墊在手背上,“可惜後來的時候那個小匕首找不到了,我明明就藏在床褥下面的……”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幾句已經接近含糊讓人難以聽清,紀昭回頭時,就看見阿意已經歪着腦袋阖上了眼睛,唯餘微微顫動的眼睫顯示着人還沒有徹底睡熟。
紀昭眼中閃過一絲驚奇,這是說到累得睡着了?聽說這小姑娘以前是個小啞巴,倒是想象不出來。
他站起身,将不知何時又被她攥住的袖角扯了出來,随着他的動作,搖椅也跟着前後晃動了下,紀昭下意識用手按住了椅背,但阿意已經被驚醒了。
她掙紮着擡起眸子,仰頭看着就站在她身邊的人,呆呆反應了幾息後,因為困頓彌漫了水霧的眼睛中才浮現出一兩絲清明,“五哥哥,你明天還來看我嗎?”
紀昭這才想起還沒說這碼事,當下便立刻開口道,“不來——”
幾乎和他的話音落下時同步,阿意剛剛還努力支棱着的小腦袋已經又垂了下去,而且這次是整個面部都藏在了胳膊彎處,就差明明白白将“我睡着了,我沒聽見”這幾個字寫在身上了。
這般絲滑的動作讓紀昭臉上忍不住空白了瞬,頗有幾分難以置信,“姜意?”
阿意不動,不說話,堅決不給任何回應。
這樣耍賴?
紀昭還是第一次遇見這種情況,一時竟覺得還真沒有奈何她的辦法,深呼吸了冷靜下來正思考如何解決時,突然猛地信醒悟過來,自己需要解決什麼嗎?
自己還站在這裡純粹就是自尋煩惱。
他無聲呼了一口氣,不再猶豫,直接就向外走,下樓梯,出門,到了院子裡。
很好,後面沒有跟上來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