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終前,林父憋足一口氣,勉強撐起了半邊的身子。拉住了林端和的手,手指甲深深嵌入了他的肉裡,卻不知疼痛。
“不許賣樓!”味之醇是他創辦起來的,是他的輝煌,他的榮耀。離開半載,為的就是出人頭地!
辦完喪事之後,林端和和母親賣掉了住了半輩子的房子,把錢拿去還了部分的賭債。剩餘一些,在附近租了一個小屋子,把母親安頓在那。
至此之後,他沒再見過小妹,據說小妹的父親托親戚給她在外地找了一門好親事。
“她應該嫁人了吧!”林母勸導着。
林父走了以後,酒樓的事多虧了何家的幫忙,才擺平了很多是非。
“其實呢,多謝何生。”林母說一句,停一下,觀察了林端和的反應,不像之前那麼反感。于是她接着說,語重心長。“何音這個女仔,我見過幾面,長得挺秀麗端莊的,是個好姑娘。”
結婚那晚,林端和喝了很多酒,他幾乎不抗拒來灌酒的鬧事者。皆來者不拒!
“端和,不要喝那麼多,喝壞身體就不好了。”何音在旁邊好意勸阻。
“今天高興!喝!”他大手一揮,端起酒杯就往嘴裡灌。
新婚之夜,他醉得不省人事。
三十年過去了,何音恪守本分,算得上是一個孝敬婆婆體貼老公的好媳婦。何家,也全力支持林端和的事業,不僅替他守住了酒樓,還一同注資創立了萬心酒店。
何音從始至終,不知道自己搶了别人的心上人。
她是在華人報刊上,看到了‘味之醇’酒樓的報道,同時看到了林父和林端和的合影照。從見到那張照片起,她便對林端和傾心了。在默默暗戀了很多年後,得知了林家的變故,她求父親幫助他們。
可父親饒有趣味地說:“無緣無故,我為什麼要幫他們?”
“因為……”何音支支吾吾,轉念想到一個正義感十足的詞。“同胞互助!”
何父嗤之以鼻,帶着生意場上慣有的态度,糾正他那個還處在青春期的女兒。
“生意場上無父子,更何況是無血緣關系的人。”
“爸爸。”何音蹲下身,匍匐在何父的腿上。親昵地撒嬌道:“爸爸曾說,女兒想要什麼,你都會幫我做到。”
“哦~”何父意味深長地應了一聲,撫摸着女兒的頭發。“我的寶貝女兒,是喜歡上林家那個小子了吧!”
“爸爸!”何音羞澀地捂住了自己的臉。
喜歡一個人的模樣,從來都是隐藏不住的。
“你待我好,可是我這些年來從未感受到那真切的愛意,隻有相敬如賓。”何音哭訴着,好似這一刻,她才明白不喜歡一個人,也是假裝不出真愛來的。“林端和,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那時有心上人了。”
暗戀是她自己的事,如果他拒絕他們的婚事,她不會怪他。
“為了救你們家的酒樓,你甘願賣身給我們何家!”何音從來沒有這麼言語失禮過,現在的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她知道這很不得體。
“阿音,不要怪他。是我,我求他滿足他爸爸的遺願。”
這一家人,是聯合起來,把她的真心當貨品了。
“我有價值,所以你們接納了我。”她喃喃自語。
三十年的真心啊!在林家,隻是因為她有利用價值。
“阿音,你聽我說。”林端和試圖锢住她的雙臂,使她不至于站立不住眼看就要癱倒。“我和小妹,确實是真心相愛。但自從我們結婚後,我沒有再聯系過她。”
事情還是得從西歐旅行回來後,林端和收到了一封郵件說起。
郵件内有一個附件,是一張小妹的照片掃描件。這麼多年,林端和再也沒見過小妹,一方面确實不知道她到底去了哪裡,另一方面,對于身邊有一個做得相當出色的林太太,林端和也自認自己是個君子,不能婚内再續前緣。
可是這封郵件,隻有一張照片,沒有留下隻言片語。
它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塵封了三十年的心,蠢蠢欲動。他想知道真相,想搞清楚她為什麼沒來赴約?是因為家裡人的阻攔嗎?如果,他假設,沒有她家裡的反對,她會願意跟一個負債的窮小子一起遠渡他鄉生活嗎?
比起愛意,好奇心在此刻更加濃烈,仿佛貓抓心一般,撓得他寝食不安。
在‘味之醇’酒樓,有個客人一早就預定了一個vip包間。
大堂經理給林端和指了方向,且疑惑地問:“他說找老闆有事?”
說來也是奇怪,一個年輕男人,電話預訂了包間,并且指明要見老闆。
作為酒樓的大堂經理,平日裡遇到談生意談合作的對象,都得先經過中層領導。直接約見大老闆,不符合流程。當時恰逢老闆來店裡視察,于是他就提了這麼一嘴,沒想到老闆居然答應了。
“這是不得了的大客戶吧?”
“看上去不像,年紀輕輕的樣子。”衆人私下議論着。
包間内,那個男人點了一壺茶,倒了兩杯。
林端和走進後,男人迅速站起,雙手合掌,謙卑地說道:“破(泰語爸爸的音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