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江大學,上午
陳悅目頂着黑眼圈去學校上課,擺出張臭臉在教室裡大殺特殺。
“說了多少次這樣不是有效引用,你覺得這構成你核心論證的一部分嗎?”
“郵件講了不建議你研究齊澤克,不撞南牆不回頭是吧?”
“書評寫得不錯,但我要的是報告。”
男人走上講台沉默注視台下,恰如其分地展示身旁投影的名詞——“大他者的凝視”。
大他者The big other ,象征着一種絕對權威。
底下一片焦土,衆人隻盼死個痛快趕緊結束這場折磨。
“導兒今天火氣很大。”
“可能失眠?我淩晨四點收到他的修改意見。”
砰一聲,書被摔在桌上打斷竊竊私語。
陳悅目面容嚴峻盯着門邊瑟瑟發抖的學生。
台上眼神陰鸷,台下戰戰兢兢。學生吓得快虛脫,檢讨的腹稿已經拟了八千字,虔誠反省自己的報告哪一塊沒做好。
半晌,陳悅目才開口問:“……你是誰?”
課程結束,他一肚子火回家。
四十八小時未合眼讓陳悅目的腦子處在混沌狀态。
昨晚的滑鐵盧加劇他的煩躁,偏偏事情都撞在一起,陳賞心陪丈夫出公務又回到北江,全家鋪天蓋地張羅為他們接風洗塵。電話打到陳悅目這,讓他壓力值和暴躁值前所未有。
“……我說!你這兩天幫盯着你姐那套房子,我快忙不過來了。”
“我不是說了讓洪嬸盯着。”
“哎陳悅目,那可是你姐姐姐夫。”陳母走到安靜處,聲音也變得尖銳起來,“我一把年紀還跑前跑後,你都不幫媽媽分擔一下?”
“沒空。”陳悅目說完挂掉電話。
五分鐘後,手機又開始振動。
他心煩氣躁。
以往這時候陳悅目會選擇打壁球發洩,現在有了福春他有了更好的發洩方式。
“你在幹什麼?”
福春心不在焉,趴在床上哒哒敲字。
“在寫小說?”
“嗯。”如今技術進步,寫點東西不再局限于紙筆或者電腦,找個平台用手機碼字就能實現寫作自由。反正瞎編不費錢,福春也想寫點網文賺個三瓜倆棗。
“月黑風高……”陳悅目從身後搶過她手機,看第一句就知道這小說是個垃圾,“寫得好難看。”
他随意瞟兩眼發現罵她的評論都比小說有可看性。陳悅目把手機還她,套上衣服坐回電腦前,“故意寫出來找罵的嗎?臉皮真厚。”
福春拿回手機,聽他這樣說聳聳肩,一臉無所謂的樣子:“寫着寫着就被罵了,我也不知道。”
陳悅目無語。
“你也在寫小說嗎?”福春問。
“嗯。”
“賺了多少?”
“十萬。”
“牛啊,一年賺十萬。”
“是一個月。”
福春蹭地坐起兩眼發光,“叫什麼名?給我看看。”
比收獲鄉巴佬的崇拜更丢臉的是為鄉巴佬的崇拜沾沾自喜。
陳悅目闆着臉告訴她:“垃圾文沒有看的價值。”
“那你看看我的。”
他又一次嚴正拒絕:“垃圾文沒有看的價值。”
福春哦了一聲繼續敲字,趴在床尾陽光下翹着腿搖頭晃腦哼歌,把陳悅目的襯衫穿得亂七八糟。
這種無憂無慮的狀态應該屬于沒生活壓力大腦空空的富太,不應該出現在福春身上。陳悅目想起兩人第一次見面她也是這副安閑自在的模樣坐在台階吃花。
或許這就是她的本來面目,天不怕地不怕,即使被自己養着也敢蹬鼻子上臉無法無天。
陳悅目感覺臉上又開始刺痛,忽然間看福春很不順眼,昨晚那一巴掌的帳還沒跟她算。陳家從他祖父祖母那輩開始就沒有寬容的基因,到他這裡更是青出于藍,碰上他算福春倒黴。
陳悅目決心在她面前立威,要像個領主一樣看着福春在自己面前卑身屈體。
他走到福春跟前,擡起她下巴,“我發現你這人沒有一點羞恥心。”
“不然怎麼睡到你?”
“我說你沒有羞恥心。”
“沒有就沒有呗。”
“不生氣?”
“不生氣呀,你讨人嫌,說的話不用放心上。”福春跳起來眉開眼笑摟他脖子,“除了嘴欠點,其他我哪哪都滿意。”
她親吻他,“這滿意,這也滿意,還有這也滿意……”細嫩指尖輕點陳悅目的唇,“其實嘴巴也滿意,要是不說話就好了,隻跟我接吻。”
陳悅目眉眼陰翳,總有一股情緒在身體翻湧。
“你不喜歡嗎?”福春問。
手機振動聲不停。
他心頭那把火又燒得旺了些。
煩躁更勝先前。
陳悅目一動不動。他搞不清煩躁的原因,因為太多了。唯一能确定的隻有一個——都怪福春。他要盡數把氣撒在她身上。
兩人又開始纏綿厮磨,從屋内到門口。
一個綿長的吻後他打開門把她丢出去。
“喂!”
福春站在門外發懵。瞪眼張嘴愣愣傻站了一會她馬上撒嬌耍賴往裡面擠,“我開玩笑呢,你真生氣啦?”
“出去。”
陳悅目小肚雞腸精神失常,自己不痛快也不想讓别人痛快,反正福春絕對不能比他痛快。
他頂住她的腦袋,毫不留情把人往外推,“我現在不想看到你。”
“你罵我不知羞呢,咱倆算扯平了呀!”
“我們之間不存在扯平,要麼你走,要麼你求我。”
“犯什麼病,你讓我進去——”
“不準。”
“你憑什麼趕我走?”
“房子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