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晟說道:“總公司雖然不在京都,但那位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手邊的湯匙忽然脫手跌落瓷碗。
清脆一聲突兀響起。
聞梨來不及理會自己被熱湯飛濺燙到的手指,忙問:“爸,你剛剛說對方是誰?”
聞晟重複一遍,見女兒神色微漾,“怎麼了?這個人你認識?”
見爸媽都看向自己,聞梨壓下滿心浮動,強自鎮定地搖頭說不認識,隻說覺得名字耳熟。
袁宜君還在問着合作細節,聞晟一一回答。
而聞梨已經耳目空空。
她的确不認識,甚至連人都沒見過。
可他是靳硯南的人。
那家公司不在京都,看起來和靳隆集團毫無關聯,可實際上卻是靳硯南的私人産業。
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聞梨之所以會知道也隻是巧合。
某次她在靳硯南的車上看到有關那家公司的相關合約。
靳硯南沒瞞着她,随口便說了。
聞梨知道靳硯南有大部分私産都與靳隆集團無關,要麼是他自己一手創辦,要麼是和傅景深周遲合資。
口中喝着熱湯。
聞梨的後背卻起了一層薄汗。
靳硯南若真想幫聞氏,何不一早出手,何不光明正大告訴她……
聞梨越想越不安,飯後,她先上樓,走進聞晟書房找到合同,翻開來拍照發給宋雲喬。
【喬喬,能不能請你大哥幫我看看這份合同有什麼漏洞?】
連她父親都看不出來,唯有請京都赫赫有名的金融才子,宋氏銀行的大公子幫忙。
宋雲喬很快應下,也沒問她緣由。
就像聞梨信任宋雲喬,宋雲喬也明白她。
過了半小時後宋雲喬回複她。
一長串的專業術語看得聞梨雲裡霧裡。
宋雲喬也知道她的短闆,很快發來一段語音:“簡單來說,如果對方一旦失約,聞氏就隻能通過打官司索求違約賠償,但聞氏如今等不起,隻會讓自身陷入更大的債務危機中。”
意思就是對方為了傷聞氏八百,甯願自損一千。
沒有哪家公司會這麼傻。
聯想到這件事的背後是靳硯南。
他的所有目的,企圖,已經昭然若揭。
聞梨眼前一黑,渾身發涼。
原來他從未放過她,而是要自己主動送上門。
賴于自己良好的記憶力,記得車裡随意一瞥的姓名,她完全識破了他的計劃,在聞氏已經入圈而對方還未發難之際。
或許連靳硯南都會詫異她識破之快。
的确。
當集團一樓前台上報,李椽進來告訴他時,靳硯南剛結束會議,他點煙的動作一頓。
-
靳隆集團一樓大廳。
聞梨穿着一身白T配香芋紫及膝背帶裙,頭戴白色漁夫帽遮住大半張臉,裙下是兩條纖細的長腿,腳上一雙羽毛白的球鞋。
清純學生裝扮,與周圍成熟的上班族截然不同。
“小姐請稍等,李總助一會兒親自下來接您。”
聞梨道了聲謝。
挪步到一旁空區等待。
“欸,上次自稱靳總未婚妻的小姐是她嗎?”
“不是不是,上次那個比她矮一些……”
盡管對方竊竊私語,但聞梨聽力極好,幾乎一字不差聽完了。
看來她們說的是林姝,已經有未婚妻為什麼還要這樣逼她,靳硯南到底想要她如何。
“聞小姐,您請。”
李椽似乎下來得急,說話微喘。
聞梨暗暗握緊包帶,沉着臉沒動。
李椽偏頭,“聞小姐?”
聞梨深吸一口氣,擡步跟上前。
既來之則安之,踏進靳隆集團的這一刻她已經無路可退。
電梯直上。
一層樓都是靳硯南的工作區,除了他自己的辦公室和休息間,外間是他助理和秘書的辦公室,以及幾間大小會議室。
“靳總,聞小姐到了。”
把人帶到李椽就退了出去。
靳硯南背對着站在半米高的茶台前,不一會兒,手上端着杯子過來放到聞梨面前。
“嘗嘗看,說是新品。”
靳硯南今天沒系領帶,袖口也随意上折,眉目清隽,神色親和,周身冷傲氣息也全然收斂,仿佛回到了從前對她溫和體貼的竹馬哥哥模樣。
聞梨有些恍惚,視線下移,注意到那是她最喜歡的冷泡茶牌子。
她沒喝,直截了當問:“聞氏最新的那個合作案是你在背後操控嗎?”
靳硯南看着她,“是。”
意料之中的答案依舊令她呼吸一滞,“為什麼……”
“為什麼,我也想問。”靳硯南說:“你願意和認識不到兩個月的男人結婚,而不能是我。”
聞梨沉默,“你和他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更喜歡他是嗎?”靳硯南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幽深的眼底像淬了冰,“三十多歲的老男人有什麼你值得喜歡?”
聞梨想說裴臨洲還不到三十歲,但他應該也不愛聽。
“放過聞氏。”聞梨擡眸看他,眼眶忍至紅了一圈,“就當我欠你一次,行嗎?”
彼此對視良久,靳硯南深長地喟歎了一聲,“梨梨已經很久沒用這種語氣跟哥哥說話了。”
“可惜了,不行。”
他擡起他的下巴,深邃的目光透着孤注一擲的決絕,“你知道我要什麼。”
靳董的眼線還沒鏟除幹淨,知道今日事大,李椽幹脆候在門外,沒想到卻冷不丁聽見一聲清脆的巴掌聲。
……巴掌聲?
真的假的啊!
李椽睜大眼睛,他自大學畢業就跟着靳硯南,深知他是個絕對控權脾性冷傲的主。
這些年誰見他不是恭恭敬敬的,就連靳董對他都有着幾分提防不會輕易出手。
但一想動手的那位是誰。
李椽又覺得竟然還挺合理。
李椽不敢再聽下去了,于是走遠些,并吩咐秘書回絕今日内的所有高層彙報。
寂若死灰的辦公室裡。
有陽光從百葉窗的縫隙斜映進來卻不見絲毫的溫暖,一室滿是針鋒相對的氣氛。
靳硯南偏着頭,舌尖頂了下腮幫,冷隽的面容明顯紅了一塊。
聞梨咬着唇,眼角濕潤,被逼至怒不可遏,“你已經有林姝,為什麼還要娶我?”
“哪兒聽來的流言。”
靳硯南長腿往前,把人抵近沙發,灼灼的眼底藏有一絲暗盼,“吃醋了?”
聞梨目光冷靜且有明顯怒氣。
情意都無,何來醋意。
靳硯南扯平薄唇,他看着她,“林姝不是,我隻會娶你。”
聞梨咬牙,“我要是非不點頭呢。”
“梨梨,你是個聰明的姑娘。”
靳硯南的語氣不疾不徐,“既然都是因利而合,你就該知道我手上的籌碼有多少,選我,聞氏才是最大赢家。”
又是一陣沉靜。
聞梨緩慢垂下眼眸,松開了攥緊的手心。
她的語氣柔啞無力,“我要恒亞誣陷聞氏的證據。”
“給你。”
“合作案照常進行。”
“好。”
“不許再給我爸挖坑。”
“當然,那是我嶽父大人。”
聞梨咬着唇沒吭聲了。
“手打疼了吧。”
靳硯南往她身旁坐下,輕捏她紅腫的手心。
他邊說着,見她睫毛還挂着淚,幹脆把人攬腰抱到了腿上,指腹輕撫她的臉頰,給她拭淚。
突如其來的親密吓着聞梨,她臉一紅,急忙推拒,“你别得寸進尺!”
手又揮了起來,但沒落下,被靳硯南握住了手腕,他無奈道:“還打,手真不嫌疼啊,姑娘家家的以前也沒這麼愛動手。”
聞梨不甘示弱,“你以前也沒這麼混蛋。”
靳硯南笑,“行,我們重新認識對方。”
他朝她伸出手,嗓音透着夙願得償的愉悅,“靳硯南,你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