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熱浪随着傍晚萬丈霞光的到來開始稀釋。
暮色降臨,包廂偌大的沉香烏金木圓桌前坐滿了靳聞兩家的人。
今天是正式的雙親見面晚宴。
“以前我就覺得阿梨和硯南很般配,如今果然成了,瞧瞧,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對。”
劉湘語氣爽朗熱忱,周圍略顯沉肅的氛圍随之松泛不少。
靳老太太看了看坐在對面的聞梨,滿目慈和地說:“都是親家教得好,阿梨才會這麼乖巧懂事。”
聞晟和袁宜君謙虛笑笑。
甭管關起門來有多少反對的念頭,這會兒在外,擺在台面上的都是世家大族的體面禮貌。
上至老爺子老太太,下至靳硯南名義上的兩個弟妹皆有出席,給足聞梨這位靳家未來少夫人的面子。
“媽你說得對,聞梨姐和我哥可太般配了。”靳雨薇扭過頭對聞梨喊道:“是吧嫂嫂。”
“……”突如其來的一句嫂嫂弄得聞梨有點無措,連忙扯着她的袖口小聲說:“雨薇别鬧,還是叫我名字吧。”
靳雨薇朝她俏皮眨眼,“那可不行,大哥得怪我不尊敬嫂嫂了。”
靳硯南就坐在聞梨的右手邊。
他側頭看過來,薄唇淡揚。
沒說話,桌底下卻握着她的手來回摩挲。
她不過是為了在長輩面前做戲,他卻從進門到現在都不曾松開。
不管她怎麼掙就是不願意松。
聞梨又氣又郝,用指尖狠戳他手心,卻反被他找準機會擠進來與她五指緊扣,宛若親密無間。
怎麼會有這麼煩的人,聞梨暗暗咬牙,隻能洗腦自己右手沒知覺,什麼也感覺不到。
“來,阿梨,這是二嬸專門給你準備的見面禮,我一看到就覺得特别适合你。”
劉湘送上的是全套的藍寶石項鍊,在水晶頂燈的光照下耀眼奪目。
二房的親和風頭俨然蓋過了大房。
靳湛一向寡言沉語,加之對聞梨并不滿意,幹脆就讓二房去打交道。
其實這些本該靳硯南的母親來做,而沈書玉不過是占着名分的續弦,這種場合能來已經是給了她極大的體面,哪裡還有開口說話的份。
好在她還有一雙兒女,長得玉雪可愛,聲音奶乖,跟着靳雨薇一道嘴甜叫了句嫂嫂,也給聞梨準備了禮物,算是全了顔面。
抛開這些,這場見面晚宴已是超過預期的融洽,聞晟和袁宜君懸着的心也漸漸放了下來。
加上又有女婿一心求娶的那份情意在,他們的女兒嫁過去應當吃不了虧。
衣着光鮮的侍者推送餐車進來。
聞梨心不在焉動筷,視線不時盯看窗外難得出現的都城繁星。
聽着長輩們對自己終身大事的規劃,她被動地往前走,仿佛一個局外人。
靳硯南看着她,在他的目光中她始終靜默,乖得不像她自己。
碗裡多了一塊糖醋松鼠魚肉,聞梨擡眸。
劉湘眼尖瞧見,調笑道:“看看這小兩口,感情多好啊。”
靳雨薇說:“這我知道,哥哥一直都是這麼照顧嫂嫂的。”
聞梨面上扯唇回應,桌底下卻一拍靳硯南手臂,警告他不許再給自己夾菜。
靳硯南勾着笑,這才像她,對他不滿盡管發洩,好過憋着。
胃口雖然欠佳,但被靳硯南投喂不少,她沒餓着,等着一衆長輩吃完,她也跟着放下筷子。
在靳硯南面前她可以随心所欲地使性子,但在外她代表的是聞家,就必須做到知書達理,乖巧懂事,讓人無可指摘。
聞梨起身去洗手間,靳雨薇也跟着前往。
走廊裡,靳雨薇的電話響了,是畫廊的裝修師傅打來的,“嫂嫂,我先出去接個電話。”
聞梨點點頭,見她往外走,自己幹脆也不急着回包間,太悶了。
她來到了這層的空中花園。
靠在玻璃圍欄往外俯瞰,摩天大樓鱗次栉比,千盞明燈閃爍。
明明是她從小到大生活的地方,身處熱鬧的最中心,她卻有點喘不過氣,一些道不明的惝恍情緒湧上心頭。
靳家給足她體面,爸媽也很滿意,聯姻做到這份上已經是極難得,她也沒有可挑剔的地方了。
聞梨輕輕舒口氣。
大概是黑夜将她的壞情緒全都勾起來了吧。
“聞小姐。”
放風忽然被打斷,聞梨回過頭,發現面前不知何時站了個年輕男人,戴着副眼鏡,模樣清隽斯文。
“你是?”
“我姓燕,是臨洲的朋友。”
聞梨微愣,旋即問道:“他還好嗎?”
她曾旁敲側擊問過靳硯南,裴氏海外部出事是否與他有關。
“你當他裴臨洲經商多年清清白白全無仇家?怎麼就認定是我?”
靳硯南意味深長看她,“不過你既然問了,我不介意讓他多一位仇家。”
吓得聞梨自此不敢再多提半字。
“臨洲這會兒分身乏術,他托我給你帶句話。”燕嶼推了下眼鏡,謹慎看向四周,他壓低嗓音說:“隻要你願意,他可以送你出國,天高海闊,你可以過任何你想過的生活。”
聞梨微微睜眼,整個人像被定住。
燕嶼在她的眼裡看到了明确的動搖,正預說些什麼,卻見她的神色又暗了下去。
靳硯南找過來時,燕嶼前腳剛走。
“怎麼一個人站這兒發呆,雨薇呢?”
“她接電話去了。”聞梨依舊維持着靠在玻璃圍欄的姿勢。
“眼睛怎麼了?”
靳硯南注意到她眼尾似乎紅了一點。
還未看真切,聞梨已經繃直腰背撇開臉,“風太大了吹的,進去吧。”
她的一簇發尾從他手臂輕輕蕩過。
靳硯南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眸光微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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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貿雲頂高空酒吧。
旖旎微醺暗藍調,繁華都市下的欲望在這一刻淋漓盡緻展現。
傅景深喝完一杯曼哈頓黃昏,嫌棄得直皺眉。
他拿起手機發微信。
【什麼品位,喝完嘴裡像嚼了一斤檸檬。】
桑甯:【哦,說明XX吃不了細糠呗~】
傅景深氣笑。
【有本事你把那倆XX給我打出來】
傅景深剛發完信息,就見靳硯南推門闊步走了進來。
他沒來吧台,徑直往靠窗沙發坐下。
也沒要酒,隻把手裡的煙點着,猛抽了幾口,煙霧缭繞下的那張臉顯得十分冷郁。
傅景深收起手機,端了兩杯酒走過去。
“什麼情況,這可不是一個馬上要結婚的人該有的狀态啊?”
傅景深往沙發上坐下,朝他挑挑眉,“晚宴不順利?還是你老丈人對你不滿意?”
“不是。”靳硯南眼皮輕掀,惜字如金看不出多少情緒。
晚宴散後沒多久,靳硯南收到冰場經理發來的消息,聞梨去滑冰了。
靳硯南讓冰場經理把營業時間從晚上十點改到淩晨。
這會兒距離淩晨還剩半小時。
聞梨還沒離開。
“不去接?”
傅景深後來一打聽,靳硯南要他冰場原來還是沖着聞梨去的。
也對,除了聞梨他眼裡何時有過别的女人,就連他養的那隻貓都是公的。
靳硯南沉默抽着煙。
他不能去。
他要是出現,她怕是從今往後連一絲情緒都不願再發洩于人前。
傅景深笑笑,一副意料之中的語氣說:“就知道你舍不得,要是狠不下心,現在放手還來得及。”
“不可能。”靳硯南目光微沉。
他不可能放她去嫁别的男人。
煙往喉嚨裡灌,吸入肺腑的刺痛快感,輕吐霧氣,靳硯南把燃半的煙掐滅,緊接着把桌上沒抽兩根的煙盒扔給了傅景深。
傅景深擡眼,“幾個意思?”
靳硯南:“戒了。”
“這麼突然?”傅景深一想又明白過來,“哦對,你未來老婆不喜歡聞煙味。”
他和靳硯南其實都不太愛抽煙。
不過偶爾煩悶來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