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下班高峰期,車流熙攘。
司機麻木的在刹車和油門中切換,吭哧吭哧的烏龜挪步。
他無聊又好奇的瞄向後視鏡。
後座上坐着個少年,抱臂靠窗假寐。
約莫二十歲出頭,染着一頭嚣張到極緻的銀發。
窗外的路燈明明滅滅,睫羽灑下一片陰影。往下是高挺的鼻梁,透着粉意的唇。
雖然下壓的嘴角瞧着脾氣不太好,但他五官精緻,顔色昳麗,人又生得白皙瘦削。
倒是多了幾分稚嫩的少年氣。
像高中時期嚣張逃課,再在全場的尖叫聲中上台念檢讨,又帥又中二的校霸。
恰到好處的痞氣,反而更吸引人。
就算是放在娛樂圈,那也是帥得突出,帥得有特色。不然也不會一眼被導演相中……
他正有的沒的亂想,注意力不太集中,刹車點晚。
幅度太大,後桌的舒庭桉直接被晃醒了。
他皺着眉,迷懵的睜開眼。
淺棕色的眼眸幹淨澄澈,還帶着一絲未曾散去的霧氣。
大腦空空的緩了兩秒,才反應過來,自己正在回家的路上。
密閉的空間,陌生的人。
舒庭桉不自在的小幅度挪動了下,像是悄悄探出洞穴的小倉鼠,謹慎的聳動鼻子,捕捉空氣中散布的氣味。
整根鼠條呆呆的,連腦袋都不敢轉快了。
膽小又可愛。
但他那頭炸開的銀發,實在是太具迷惑性。
不說話時,拽得四穩八平。渾身寫滿了六個大字——
沒睡醒,别惹我。
“實在抱歉。”司機聲音發緊,慌忙道歉,“大慨還有半小時就到了,您再休息休息。”
他緊張的偷瞄舒庭桉的反應。
後頭這個一看就是個脾氣不好,千萬别一不高興給他投訴了。
舒庭桉放在腿上的手縮了縮,微微偏頭,額前過長的頭發滑落,影影綽綽遮住漂亮的眉眼。
他抿了一下唇,“沒事的。”
清亮的少年音,清淩淩的像是山澗小溪。
清潤中帶着一絲軟意。
聽聲音倒像是個好脾氣的。
司機又閑聊了幾句,發現舒庭桉确實沒生氣。
就是不太想聊天的樣子,每次的回答都很簡短,就沒超過三個字。司機識趣的不再多說,專心看前方的路況。
車内一時安靜下來。
沒人和他說話了,舒庭桉緊繃的情緒逐漸緩解。
動了動有些僵直的脖子,掏出手機一看。
電量
83%
時間
20:05
比預計的時間要晚半小時。
他看向前方一望無際的紅色長隊,捏緊了手機。
打開微信,找到置頂框。
【胡姐,實在抱歉,工作上耽誤了一下,大概還需要四十分鐘才能來接珂珂,給您添麻煩了。】
那邊回得很快。
【沒事,不着急,椿椿有玩伴,都不鬧騰了。我還巴不得珂珂在我們家多玩會兒。】
舒庭桉快速回了個謝謝,然後關上手機。
擡頭的時候看見自己手旁的車載數據線,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就像是鼠鼠一出門就看見掉在地上的堅果,天降好運!
他悄悄看了眼認真開車的司機,修長白皙的手指貓貓祟祟的把數據線勾過來……
正值紅綠燈,整整60秒。
“請問。”
舒庭桉的聲音有些小,像是怕吓到司機,又像是底氣不足。
“有水嗎?”
“啊,有有有。”司機從副駕座位下面摸了瓶沒開封的礦泉水遞過去,“不好意思啊,忘了補了。”
這車是劇組的,除了那些咖位高的,有經濟公司、有助理的,剩下的人都可以申請用車。
他今天跑了幾躺,回家方向順路,捎上了舒庭桉,都沒注意到後面沒水了。
舒庭桉道了聲謝,把水接過去但卻并沒有喝,隻是放在了一旁。
司機看他不喝,以為他是嫌棄這兩塊的農×山泉不上檔次。
畢竟舒庭桉從頭到腳都是名牌,長得也像個嬌矜的小少爺。
看不上也正常。
他就有點擔心,等下回家的時間怕是要被耽擱了。
對方指的那一片區域,富人區不是在郊外就是在半山腰上。
他要開回來,怕是——
“您确定,是這裡嗎?”
司機的聲音輕飄飄的,眼中寫滿對自己的不确定。
怎麼開菜市場來了?
正值晚間揮淚大甩賣,大爺大媽們各顯神通,場面熱鬧非凡。
他一輛車停在路邊,把狹窄的道路占了小半,撲棱撲棱的雙閃顯得格外的局促。
“就是這。”
“謝謝你。”
舒庭桉早在快到的時候就帶上了帽子口罩,把自己遮了個嚴嚴實實。
和司機道别後,就帶着沒開封的礦泉水下車了。
司機頭暈目眩了會兒,也不好繼續停在這裡,嘀嘀咕咕的打着方向盤離開。
剛開出去沒多久,肚子就有點疼。
“斯,晚上吃辣了點。”
老城區的基礎設施沒那麼完備,但廁所這一塊兒,除了大多沒紙以外,也差不到哪裡去。
他彎腰捂着翻江倒海的肚子,着急忙慌的去後座摸紙巾。
“诶?”
他早上才放的一包紙,怎麼就剩那麼點了?
*
舒庭桉摸了摸自己鼓囊囊的褲兜,把背上的單間包提了提。
深吸一口氣,靈活的避開人群,沖進菜市場。
大家都抵在門口,他熟練的往裡面走。
停在一個沒什麼人的菜攤。
馬上就要收攤了,都剩些賣相不好的。
百無聊賴的老闆看見一個年輕人停在他攤子前,立馬堆滿笑容,熱絡的打招呼,“弟娃,來選嘛。我這菜都新鮮着,便宜買了。”
舒庭桉捏緊口罩,走過去挑了根莴筍,“多少錢,一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