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熟悉的場景轉換。
漫天血紅的黃昏,空氣中彌漫着刺鼻的血腥味和火藥味。遠處時不時傳來爆炸聲和魂骸死亡的尖叫,陰冷的空氣讓人瑟縮。
禾玥渾身是血地坐在坍塌的廢墟上,擡頭望天,表情淡淡的。她光腳踩在一塊玻璃上,任由玻璃渣刺進腳心,血液凝結在腳趾間,化為一層厚厚的污濁。
“那裡還有個幸存者!”
“是女孩兒,讓老大去吧。”
不遠處,四散找尋幸存者的隊伍發現了這個古怪的女孩。這種場景最近看得夠多了,沒有人貿然上前,隻是求助般望着他們小隊的隊長,他們之中唯一的女性。
“咳咳,你沒事吧?”
一聲輕柔的呼喊喚回了禾玥的思緒。她轉過頭,看着眼前這個穿着盔甲,略顯局促的高大女人。
“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裡?”女人微微蹲下,查看她的傷勢和體内侵蝕程度,“不好意思,忘記自我介紹了。我叫白歆,是極晝軍團十一團團長,奉命帶隊前來協助皇城幸存者撤離。”
禾玥依舊用那雙空洞的眼睛望着她,一言不發。
“咳,我希望你能信任我。哦,對了,這是我的勳章,百分百真實。”
白歆在口袋裡掏掏,摸出一枚磨損嚴重的金屬勳章。禾玥的眼睛終于亮起,她伸手摸了摸章面,喃喃道:“......哥哥也有。”
“什麼?”白歆沒怎麼聽清,“妹子,你現在狀态很不好,需要更系統的治療。跟我們回去吧,我們收治了很多幸存者,你的家人說不定也在裡面。”
禾玥收回手,猶豫地點點頭,又搖搖頭。
“哥哥......”
白歆總算聽清了她在說什麼,爽快地詢問:“妹子,你哥叫什麼名字?我們這邊都有幸存者登記,要是他在我們的名單裡,我能馬上查到。”
“淩......焓聲......”
“什麼?”
“他叫......淩......”禾玥猶豫了一下,“淩默。”
這下沉默的人變成了另一個。禾玥滿懷期待地看着愣住的白歆,後者強行掩飾住自己的震驚,小心翼翼地問道:“妹子,你說的是哪個淩默?我記得他......他......”
禾玥怔怔地望着她:“死了。”
“你還有什麼别的......别的......算了。”白歆放棄了,“你還是跟我們走吧,在這裡幹等也不是辦法。等安全期一過,這裡就會被炸掉。來,到我背上來,可能有些硌人,你得忍耐一下......”
“還有......姐姐......”
白歆背着禾玥離開了。禾玥最後回頭望了一眼,與在一旁默默觀看的淩焓聲對視着,從兜裡掏出一張疊得整齊的票,手一松,票飄落在地,混進了殘垣斷壁間。
淩焓聲走過去,把那張象征着生機的車票撿起來,目送着二人離去。半晌,他面無表情地把這張票撕成了碎片,随意地抛灑在地上,順便踩了幾腳。雪白的紙片可憐地印上幾個腳印的痕迹,看得淩焓聲很心痛。
背後,消失已久的成年禾玥緩緩開口:“哥哥是生氣了嗎?”
“我隻是想知道你帶我看這些是為了什麼。”他平靜地回答,“讓我覺得你很可憐,被自己的親姐姐當做替身半生不死地活了這麼多年?還是說你想讓我覺得你那可笑的獻祭都是理所應當,讓我愧疚?”
“你都想起來了嗎?”禾玥一愣,随即輕笑道,“也是,這種低劣的障眼法對你來說确實不太能入眼。”
她拍了拍手,兩人重新回到屬于侵蝕泡的現實,隻是這一次,兩人站在了神谕閣總部的樓頂天台。天台邊緣有低矮的欄杆警示人們勿要靠近,但事實上,這并不能妨礙這裡成為浮葉曆年來死亡率最高的地方。
“要是我不制止,你是不是還要在這上面浪費更多時間?”付焓默終于呼吸到了新鮮空氣,皇城的陰霾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你早就成為世間一縷幽魂,不該試圖幹擾正常曆史進程。”
“我就知道,在哥哥眼中,這些事早就是曆史了。過去你總是把這些未來會發生的事當做普通故事講給我聽,以為我不懂,實際上我都記得很清楚。”
禾玥揮揮手,天台上出現了一個小茶桌和兩把椅子。她走過去優雅地坐下,開始沏茶。付焓默也不客氣,拉開另一把椅子坐在了她對面。
“但我還是想努力一把,畢竟我和哥哥一樣,早該是死人了,再多死幾次也沒什麼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