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拾柒收起笑容:“你一點都不恨嗎?”
“人生在世總要找到自己的價值,背負仇恨隻會讓我的生活質量下降。”風玖垂下眼,“而我現在已經找到了。”
雷拾柒抹了抹臉頰上的血,冷冷地看着對方。
“那我跟你不一樣。”他說,“我生來就是為仇恨而活。”
*
阮不回靠近了那團蜷縮在一起的樹根。
他記得自己以前跟阮不尋在一起時,因缺乏安全感,那人便喜歡這麼縮着。這麼多年過去,他以為自己早就忘記了一體雙魂的經曆,記憶卻在這一刻變得異常清晰。
“阮不尋......”他輕聲呼喚道,“我可以救你嗎?”
樹根一動不動,他隻能把它們扒拉出一個缺口,把手伸了進去。
他碰到了那個人。“創生”的光在他的手上彙聚,卻也在一瞬間消散。
他不敢放手,隻能一個人獨享這個死訊。
原本支撐他從前線趕回來的力量消散了,他頹靡地跪在地上,手依舊握着另一個自己的手。這雙手能創造出很多東西,某些他早已遺失的想象都能以最合理的方式被這雙手賦予實體。那是另一種形式的新生。
“阮不尋。”他低頭默念這個名字,像是在祈禱,“阮不尋......阮不尋......”
他的思緒回到了很久以前。未成年的男孩混入異能者改造篩選的隊伍,企圖以這種方式混一口飯吃。但很不幸,他不僅被發現未成年,還被告知自己壓根就沒有接受改造的資格。
男孩餓得眼前發昏,倒在雪地裡一動不動,直到一件帶着體溫的衣服将他擁住,溫水和糕點給予了他二次生命。
“内城那家最有名的糕點鋪在招學徒,我恰好也缺個繼任。”戴着兜帽的男人這麼告訴他,“唔......我直接帶你過去好了。”
髒兮兮的小孩被心軟的師傅收留,但他卻再也沒有見過那個男人。也就是同一天,他的腦袋裡出現了另一個靈魂的痕迹。
“你好。”虛弱的靈魂顫顫巍巍地說,“我是另一個你,是為了保護你而生。”
半夜,男孩蜷縮在爐子邊,在腦子裡跟他的新朋友對話。
“你好,你睡了嗎?”
“沒。”那個聲音打起精神,“要聊聊天嗎?”
“我該怎麼稱呼你呢?”
那個聲音沉默了一瞬,仿佛卡了殼。半晌,他回答道:“阮不回,你叫我阮不回就好。”
“那你會保護我多久?”
“永遠。”阮不回輕聲說,“我會永遠保護阮不尋。”
“對不起......”
阮不回對着樹根顫抖着說:“對不起......我食言了......”
“沒有,你沒有食言。”
阮不回擡起頭,睜開了被淚水模糊的雙眼:“阮不尋?!”
但手上的身體依舊一動不動,仿佛剛剛的聲音隻是一個幻覺。
“是我。我要走了。”那個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
“不要走......”阮不回緊緊抓住那隻手,仿佛可以借此将這個人留下,“不要留下我一個......”
“别哭,這樣對你我來說,都不夠堅強。”那個聲音帶着一絲解脫的笑,“我為你鋪好了路,接下來确實就隻有你一個人了。你要承載着我們的期待......我們的力量,走得更遠才行。”
“為什麼......”
“我也要去完成我的成長了。”聲音越來越淡,像是在低聲呢喃,“再見了......我理想中的......”
“......阮不尋。”
阮不回茫然地瞪大眼睛,猛然擡起頭,手中一直緊攥着的身軀終于被能量樹完全分解。樹在一瞬間生長數米,而後重新轉化成能量的形式,逸散在空氣中。
破碎的能量無主地亂竄,終于在它們的正下方找到了他們的主人。
跪坐在廢墟中的男人緩緩站起,眼中淡綠色流轉,毫無滞澀地吸收了所有的力量。他的手掌輕輕張合,像是在适應這完整的力量。
“阮總......”遠處不敢上前的下屬看着那個男人朝這個方向走過來,總覺得對方哪裡變了。
“找到邢斂,他就在這附近。”
“阮總?”
“如果沒有找到,說明永夜之主已經來了。”男人平靜地說着,仿佛已經失去了一切喜怒哀樂,“還有,從今往後......”
他深吸一口氣。
“我是阮不尋,自始至終都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