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2
隸屬于社保局的女孩帶着一行人往山上走。
江雨行綴在最後。
前面幾人都打着手電,他就沒打了,把東西丢進背包、手抄進褲兜,一邊走,一邊環顧四周。
這座山應該荒了許多年了,以前人踩出來的路上,現在長滿雜草。
他們路過了一些房屋,也是剛才那樣的磚瓦房,沿着崎岖山勢而建,被一棵棵站得筆直的樹掩映着,沒有燈光沒有人聲,孤零零、黑洞洞。
還路過一些動物,有狼有豺,還有豹貓。它們輕悄悄地從樹林裡探出頭,滿目兇光凝視幾人片刻,又輕悄悄後退離開。
是女孩手裡那把三棱.刺,不,準确來說,是覆在刀身上的那層金光震懾住了它們。
一路非常安全。
漸漸的,他們翻越了山坡。視野變得開闊,一眼望下去,能清楚地看見坡底的建築。
它比之前所見的那些更美觀,也更莊嚴古樸,窗上镂雕,重檐吊角,屋脊間鎮獸錯落;在它之外,還有一座門樓。
江雨行多看幾眼後,興趣缺缺地打了個呵欠,趁着前面的人專注于走路,身一轉換了個方向。
那廂花臂委委屈屈地開口:“婷婷姐,我想下山。”
登記完身份,女孩和他們互通了姓名。她叫柳婷婷。
花臂扯了扯她衣袖,一臉可憐樣:“前面那地方看起來跟鬼屋似的,我不想過去,不,我一秒都不想在這裡待了。”
瘦猴:“對啊,婷婷姐你把這裡說得那麼玄乎,又是異常又是活化的,太可怕了。你不如先送我們下山。我們普通人對你來說就是累贅,早點甩掉,你也輕松。”
“有點遺憾,要是單憑我一個人就能破開這疫境,早把你們丢、等等,你們老大呢?”
柳婷婷敏銳地發現了某個人的掉隊,扭身掉頭,手電光芒如同利劍刺破身後的黑夜——她的設備比他們三人要好許多。
江雨行沒走出多遠,也就回到了這條坡的坡頂。
冷白的光打在他側臉上,很晃眼。他不悅地皺起眉,擡手半擋着,換了個地方站定,目光投向下方。
坡底下出現了一支隊伍。
大約十來個人,打頭和最後的幾個各挑一盞紅燈籠,中間四個人擡一頂紮紅花的轎子,剩下的散在轎旁,或捧唢呐或帶鑼鼓。
燈籠和花上的紅,仿佛墨迹裡流淌出的血,而那幾個樂手不吹不奏,沒半點聲響。
江雨行捏起下巴,臉上流露出探究欲,腳步動了動,有些想走過去。
“怎麼了?”
瘦猴、花臂還有柳婷婷也湊了過來。前二者一左一右扒拉住江雨行肩膀,打眼一掃,驚聲一片:
——“卧槽!”
柳婷婷嗖的将三棱.刺換成槍,咔嚓一聲拉了保險;瘦子和花臂架起江雨行就往後撤。
幾個人如臨大敵,以最快的速度躲進路旁的樹林,慌裡慌張熄滅手中照明。
唯獨江雨行,沒什麼表情地瞟了眼兩旁,覺得有點兒晦氣。
他一指剛才的方向,語氣和先前詢問疫境時如出一轍,疑惑且好奇:“是在做什麼?”
柳婷婷緊張地壓低聲音:“當然是在結婚啊!”
“哦?”
“你還‘哦’?但這裡是疫境,這婚結得肯定有問……”
她的話沒能說完。
短短幾分鐘的時間,剛才還在山坡底下的隊伍來到了坡頂上,就好像這山裡的風一抖,把這些人抖了上來似的。
如果他們沒立刻躲到樹林裡,現在已經和那支隊伍貼臉了。
但雙方的距離依舊很親密。
燈籠将野草山石照成陰恻恻的紅,同時也照亮了隊伍中人的面孔——這些人有男有女,臉白得像新刷出來的牆,兩頰打着紅豔豔的腮紅,眼睛又圓又大,唇角向上咧開,弧度非常喜慶。
柳婷婷踉跄一步,失聲瞪眼。
這些人、這些人都是紙人!
瘦猴張嘴罵了句什麼,但白着一張臉罵不出聲。花臂驚出一身冷汗,也不遮掩了,蹭一下亮出鐵棍。
兩人都腿抖。
此時此刻,他們是真想下山了。
他們老大很體貼地捕捉到了他們想法裡的關鍵詞,撕掉手臂上的兩爪,腳一擡,走到樹林外,攔在正前行的紙人隊伍前。
紙人隊伍一下停住了。
于是江雨行又走一步。
紙人隊伍還是不動。
他歪歪腦袋,眼底的探究和好奇更濃,雙手往胸前一抱,不再繼續行動。
紙人隊伍依舊停在那。
他接着觀察。
紙人隊伍接着靜止。
氣氛詭異地僵持起來。
瘦猴也僵在原地,動也不動,欲哭無淚:“……這是在幹嘛?”
柳婷婷表情難看地擠出幾個字:“禮、禮讓生人?”
“那……走一個看看?”
“不如你去走?”
沒人敢動步子。
風在山坡上打了個旋兒,送來遠處嘩啦啦的流水聲。紙人們擡着的轎子倒不是紙做的,轎簾被吹開,裡面空空蕩蕩,沒有坐人。
“有點意思。”江雨行輕聲說着,臉上表情有了細微變化,目光在紙人們之間來回一圈,重新邁開步子往對面走。
一步,兩步,三步……
他越過隊伍最前頭的兩盞紅燈籠,越過一聲不吭的樂手,來到轎子前,彈彈轎杆,敲敲轎身,将門口的垂簾掀開。
然後回望樹林裡的幾人,向着轎内一揚下颌。
顯而易見,這是讓他們一起的意思。
“不不不!”“别别别!”
誰願意去啊!
樹林裡的幾人跟受驚的兔子似的,急忙往更深處蹿了兩蹿。
江雨行不免感到遺憾,聳聳肩膀,彎腰坐進轎中。
那紅豔的轎簾飄飄搖搖垂落回去。
嘀哩——
咚锵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