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6
東方升起太陽,攢了一夜的寒氣開始消散,枝頭上叽叽喳喳的鳥也被突然竄出來的貓吓走,阿福喪葬用品店在的街道終于有了人流。
兩個年輕人來到店門口。其中一人上前敲門,稍微等了一陣,卷簾門才嘩啦啦升起來。
開門的是瘦猴,但連個眼神都舍不得往外丢,感覺門開得差不多了,立馬坐了回去。
他和花臂,以及江雨行都在一樓。非人類倚着椅背翻一本漫畫書,兩個人類一人捧着個手機,正厮殺得無止無休。
來人開口:“咳,你們好,我們是警局的,今晨市裡發生了一起案件,涉案者曾到你們店裡……”
“你們官方的人不行啊,連我們店遭了污染都沒察覺到。說好的保護人民群衆安全呢?最後還不是要靠我們自己解決。”
瘦猴翻了個白眼打斷他,騰出隻手,從桌上抓了個煙盒丢過去,“喏,這就是那個人用來制造污染的東西。”
“還出現了污染?”外面的兩個人忙把東西接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看店裡的幾個人,驚疑不定地把煙盒打開。
煙盒裡裝着一張被撕碎的百元鈔票。其中一個人伸手碰了碰,神情大變,立刻讓同伴掏出一台儀器。
查驗過程不到半分鐘,儀器全程閃爍紅燈。兩個人走進店鋪,其中一個人說:“确認存在污染,不過事實是否如你們所說,有待查證。”
“那就調監控呗。”瘦猴頭也不擡,很無所謂。
“你們是升華者,現在還是涉案者,我們必須核查你們的身份。”另一個人說。
“查就查呗。”花臂也很無所謂。
也是破罐子破摔了。
反正他們都被社保局發現了,反正也隻是幾個沒有依靠的散人,連逃都不知道往哪逃,除了期限内去登記注冊,還有别的路可以選麼?
而且社保局錄了他們身份信息,現在已經算得上半個明面人,完全不怕查。
他們像昨晚在山上時那樣,挨個把身份證遞出去。
“帥烽,18歲。”來者念出證件上的信息。
這是瘦猴。他切出半個屏幕顯示身份證,另外半個屏幕依然跑着遊戲。
“路偉奇,18歲。”
這是花臂。他的手機屏幕也是一半一半。
“江雨行,17歲。”
這個不用說。江雨行壓根不在意手機,領回之後看也不看,直接往桌上一丢,窩在椅子裡繼續翻漫畫。
對面兩人對他們的态度很不滿,緊擰着眉審視三人,說:“一個大人都沒有,這事很嚴重,得通知你們監護人!”
“監護人,咱們有那玩意兒嗎?”瘦猴笑了,“哈哈,連半個都湊不出。”
“你們——”
“3100712……”江雨行突然報出一串數字。
那兩人聽得一愣:“什麼?”
“身份證号。”他把漫畫翻到下一頁。
那兩人狐疑地調出内部系統,輸入江雨行報的身份證号,按下查詢。
下一秒,兩人震驚地:“高塔執行部門D隊隊長聞炤?”
江雨行:“喊他來。”
*
半小時後,一輛銀色跑車在老街街尾刹停。聞炤推門下車,高馬尾随動作晃蕩,墨鏡擋住大半張臉,身上是短袖、長褲、運動鞋,打扮非常随意。
他掃了眼喪葬用品店的招牌,和守在門口的幾個人,徑直走進去。
店鋪不大,一邊擺着花圈,一邊堆着紙紮紙錢,中間隻留下一條窄窄的過道。他邊走邊打量,路過紙紮别墅時沒忍住伸指頭戳了一下。
江雨行合上漫畫。
“你真是一點覺都不讓人睡。”聞炤走到江雨行身後,半靠在他椅背上,慢條斯理開口。
他站的位置不錯,離花圈很近,又手欠地去揪,好在沒把花邊真給揪下來,手指撚了撚,說:“我家的果籃果然是被你掏空的。”
“果籃?”帥烽和路偉奇不明所以。
這倆家夥聽見“高塔”和“聞炤”兩個詞後就不打遊戲了,即驚奇興奮,又有些害怕,還很疑惑自家老大為什麼會和高塔的人扯上關系,但不敢當着外人的面問,隻好幹巴巴等着。
聞炤和他們沒解釋,向江雨行伸出手:“手機。”
江雨行擡頭:?
聞炤:“加個聯系方式,以後找我,直接打電話,别那麼興師動衆。”
“聞隊長!”
最開始來的兩個調查員之一從後院小跑過來,很恭敬地打招呼。
他們一直沒離開,通知了聞炤之後,便開始對整棟小樓進行檢查。帥烽和路偉奇起初還跟着監工,但沒一會兒就索然無趣癱回座位上。
“你好。”聞炤沖他笑笑,“這案子怎麼說?”
“初步判定,死者的死因,和這張現金有關系,所以他們幾個……”調查員将裝着碎紙币的透明證物袋展示給聞炤,表情有些為難。
“等等,死者?老頭死了?”路偉奇刷的起身,眼睛大睜打斷他,“你們之所以找過來,就是因為那老頭死了?現在又是調人,又是在我們這裡查個不停,是懷疑我們下的手,怕我們跑了?”
“不是,和我們有個鬼的關系,我們根本就不認識他!”帥烽也從椅子上蹦起來,“我們才是受害者好嗎?再說了我們怎麼殺他,到現在我們連門都沒出過!總不能是我們把這張錢撕了,他就死了吧?”
“但總歸是有嫌疑。”調查員面露無奈。
帥烽狠狠翻白眼:“有嫌疑個屁!他死了是他活該,誰讓他先投毒!”
“吵這麼大聲,是希望整條街都知道你們和殺人扯上了關系?”聞炤偏頭看向帥烽。
然後轉向調查員:“這是你們轄區的案子,按照流程,接下來就該把人帶回去了吧?”
對方點頭:“對。”
“那還等什麼?”聞炤輕輕一挑眉。
帥烽氣勢頓時弱了,“啊?老大,聞……”
“你們不是要去社保局報道?正好順路。”聞炤沖他一笑,笑容很是和善。
“……”
調查員招手讓外面的同伴進來,聞炤一指江雨行:“他不用去。”
“聞隊長,這不符合規定。”
“那我隻能把這個案子要過來自己查了。”
聞炤說着掏出手機按亮屏幕,調查員滿臉堆笑上前制止:“别别别!就先帶他們兩個回去。”
他忙不疊打手勢讓同伴帶上帥烽和路偉奇走,但自己留在喪葬用品店裡寸步不動,聞炤不免好奇:“還有别的要查?”
“是這樣的,聞隊長,那名死者于今天淩晨5點07分,向這家店投放了污染。雖然已經清除,但還需要再檢查是否存在别的隐患。”調查員解釋。
“辛苦。”聞炤道。
調查員沖他笑笑,返回後院。
店裡就剩江雨行和聞炤。
聞炤一點也不客氣,把餘下幾個花圈紙紮參觀完,找出一次性紙杯給自己接了杯水,拉開江雨行對面那把椅子,坐進去。
“你。”江雨行漆黑的眼眸鎖住他,嗓音冷冷的,調子也平。
聞炤将墨鏡推到頭頂,笑着問:“我沒名字麼?”
啪。
江雨行把漫畫書丢到桌上,向後靠上椅背,雙手抱在胸前,更加細緻地看,不端詳對面的人。
聞炤也往後一靠,翹起腿:“說吧,為什麼把我叫過來。”
江雨行的目光從聞炤的臉移向腳尖,又從腳尖移回臉上,最後凝視住他眼睛,沉默片刻,斟酌着開口:“我決定飼養你。”
“咳!”聞炤放下水杯,連抽數張紙擦幹嗆出來的水漬,雙手相扣撐在桌上,向江雨行傾身,“怎麼,想養肥了再殺啊?”
“我不殺你。”江雨行面無表情,“看在你眼珠晶瑩、毛發鮮亮的份上。”
“所以我該慶幸自己長得還不錯?”聞炤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