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聲四起。
異種沒有繼續開口,似乎刻意不來打擾這段驚愕的時光。
江雨行被打斷了兩次,一臉晦氣地盯着聞炤,“所以雷霆沒了,這東西現在隻能用來和它聯絡。”
“和我聯絡?你打算和我聯絡?你真是個好人!”異種的聲音單獨從他的手環上彈出來,那口機械電子音變為了稚嫩的女童聲,聽起來活潑極了。
“設備本身沒被污染,看起來,它隻侵噬了AI。”聞炤斟酌着開口。
“還能回來嗎?”江雨行問。
“沒死,主機還在外面,出去了就能複活。”
“不是說要和我聯絡?為什麼不理我!”異種叫起來。
江雨行還在思索雷霆的事,片刻後才搭理手環,把它甩了一甩:“你想做什麼?”
異種:“我好久沒和人說話了,你和我多說幾句。”
“你想做什麼。”
“和你說話,和你玩,嘻嘻。”
“我、要、和,你們,玩!”女童聲變得尖銳刺耳,“各位各位,歡迎來到美麗的西洲古鎮,這裡枕蒼山,臨洱海……”
人群騷動不止,他們握緊武器,誦念神名,排開隊形,準備随時發起進攻。
江雨行不為所動,冷冷地打斷異種宛如廣告的台詞:“别說廢話。”
“嘤。”
“你不要這麼兇!”異種委屈,“時間還沒到,一會兒才能開始。”
江雨行手上還挂着那團從人形身上扯下來的能量。
他一把扯進掌心,用力捏緊。
“我的,頭!”異種尖叫:“可以,提前,開始!”
變化就發生在一瞬間,疫境入口依舊,但在遠處小鎮中心,狼藉離地而起,殘石回歸橋梁,斷木碎屑建成小樓,水也落回河道,小河重新潺潺奔流。
然後天亮了,東方一抹晨曦探出雲層。
挂在屋檐底下和河岸旁的燈籠熄滅,吊腳樓上緊閉的窗戶打開了,青石闆鋪成的街面上傳出聲音,是人聲,腳步聲,闆車聲,自行車聲。
還有搖鈴。
叮鈴——
叮鈴——
“我等待在黃昏來臨之時,剝掉皮膚,将身體裝飾上鮮花;
眼睛是黑色的石頭,處處可見光明;
我向神獻上豐盛,我向神獻上純潔;
神會賜福我,神會親吻我;
但,神不會拯救大家。”
異種再度開口,用緩慢低沉的語調說出一段話,還沒等衆人反應,又恢複成童聲的歡快:“西洲将迎來三年一度的花神節,開始遊玩吧,祝大家在這裡度過一段,愉悅,的時光。”
最後一個字,音調揚得非常高。
“A16,對剛才的話進行分……”“花神節?哪位花神?”“但這裡怎麼會是西洲?西洲明明好好的!”“來,幫我穿上外骨骼!”
人類們又炸開了鍋,反應各異,表情精彩。
“這異種像個人類。”隻有你們人類喜歡玩玩繞繞,江雨行淡淡說道。
娃娃臉聽得頭都大了,看看江雨行,又看看聞炤:“啊?什麼意思?”
“重點在兩個詞上,‘向神獻上’和‘我’。”聞炤解釋了一句。
江雨行一刀切入主題:“活人獻祭。”
“這玩得有點大啊,向哪位獻祭?”娃娃臉咂舌。
“都一樣。”
江雨行晃了手環兩下,異種沒給回音;他又拎起這鬼玩意兒的“頭”,但想了想還是放下。
聞炤被幾個隊長模樣的人圍住,詢問是否掌握了污染源的線索和情報。附近的人類陡然濃度變高,江雨行轉身遠離。
娃娃臉和他一塊兒往外走,吐着槽:“開場白有點像劇本殺和密室逃脫,我最讨厭這種遊戲了。難不成那異種是想讓我們阻止獻祭?它還挺好心……不對,這裡是疫境,沒有活人。”
江雨行沒聽懂他前半段話裡那倆詞兒,略過,“誰說沒有活人。”
“卧槽!”娃娃臉秒懂他的意思,立刻将重劍扛上肩頭,變得異常警惕。
“散夥,還是繼續合作?”江雨行問起實在的。
“當然是繼續了!”娃娃臉想也不想,“我叫郗玉年,劍宗,你呢?”
江雨行看他還算順眼,報出自己的名字。
兩人都懶得理大部隊,直接跨過寫着“西洲鎮”的木門樓,踏上古鎮的石闆路。
如果說先前出月亮的時候,這裡是個清幽的景區,那麼現在就成了市井生活區。
他們開始遇到人。開三輪送貨的男人,背書包的少年少女,挑菜簍的大爺,遛狗的阿姨……
石闆路不寬,三輪車和挑菜簍的大爺遇上,大爺往旁邊退讓,但沒留神路面,被石頭絆了一腳。郗玉年就在他身旁,下意識扶了一把,接着整個人僵住。
“謝謝啊小夥子。”大爺沖郗玉年感激一笑,等三輪車開過去,把扁擔挪了挪,也走了。
“卧槽。”郗玉年綠着臉,手在顫抖:“皮膚是熱的,有脈搏在跳,是人類的觸感,很真實,還很有禮貌……”
“普通人類,無污染。”江雨行平靜開口,“滿街都是。”
郗玉年難以平靜:“可是、可疫境就是個巨大的污染,怎麼會變出沒有被污染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