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膚色本就黝黑,紫袍更是襯得他渾身土氣,即使着錦繡帶金冠,也隻教人覺得憑白污糟了這一身華美衣裝。
盧舍人低嗤了聲,語中分毫不讓,“好一個君子雅量,前嫌不計,知道的以為是在說謝六郎,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說你們清河崔氏呢。”
又故意上下打量他口中崔侍郎的打扮,“孟相可不僅是有君子雅量,更是容姿如珠如玉,覺我形穢,若是當年婚事既成,許崔侍郎的外甥也能承得其貌三分,不至于攬鏡自歎。”
崔侍郎“蹭”的一下拍案而起,氣得眉須高揚,“盧伯陽,你在歪言邪語什麼?”
“好了!”就在盧舍人準備也站起回話之時,離主案最近的一人終是出言,聲沉有勢,“謝太傅不在,你們三言兩語就能鬧成這樣,像什麼樣子?”
盧舍人這才斂了怒氣,而崔侍郎也端坐了回去,也不知是誰開的口,“讓王中書見笑了。”
堂内氣氛一下陷入凝滞,下座官吏更是懦懦垂首不敢發出任何動靜。
“昆倒是覺得,什麼美姿容,雅德行,都不如等那謝六郎又要鬧出什麼笑話來得有趣。”
忽有一人從堂側步入堂中,看着不過與謝不為差不多的年紀。
“九郎!”王中書語有阻意。
原來此人正是琅琊王氏王九郎王昆。
王昆笑道:“昆可沒有胡言,方才孟相過來時,我正在側堂整理文稿,瞧見孟相拿的根本不是什麼琴譜,隻是廢稿一張而已,想來是那謝六郎又纏上了孟相,孟相不得已,尋了個借口領他過來,實際上不過是避之不及罷了。”
這下衆人皆面露恍然,有人道:“我還真以為是那謝六郎迷了路,又剛巧碰上了孟相,看來,不過是換了法子再來糾纏孟相。”
衆人又皆面生鄙夷,畢竟,就算孟聿秋已掩下了許多事,但原主做過的醜事他們皆看在眼裡,又被王昆一挑撥,哪裡會信當真是巧遇。
“好了,到此為止吧。”王中書并未斥責任何一人,隻是匆匆打了個圓場。
這頭堂内衆人心思各異,那頭謝不為也沒料到,他的小小舉動,竟被如此多人在意,甚至還生了許多不堪揣測。
現在的謝不為,正專心對謝翊一五一十地說着自他落水以來發生的事情與自己的想法。
不過,自然,隐去了謝席玉在其中的所做作為。
謝翊聽後,沉吟許久,并不懷疑謝不為突如其來的向好之意,隻是看着謝不為,眉宇間隐有憂色,“你當真有把握讓太子願意留下你?”
頓了頓,再道,“不若我回去勸解你父親,你既知從前種種不妥,現在改正也是不晚。”
謝不為搖了搖頭,他自然想過完全尋求謝翊的幫助,而不去招惹本就對他成見頗深的太子。
可,早在原主惹怒孟聿秋時,謝楷與諸葛珊便已決定将原主送走。
而在當時,便是謝翊出面勸解,原主這才留了下來。
後來,原主又做了許多荒唐事,謝楷與諸葛珊私下便不免對謝翊留下原主的決定有所不滿。
若是此次還讓謝翊出面,究竟有沒有用是一說,要是讓謝楷與諸葛珊的不滿遷怒到謝翊頭上,便是不好。
因此,謝不為才決定靠自己去說服太子,起碼,要在謝楷和諸葛珊面前堂堂正正地留下。
謝翊顯然也是知道其中顧慮與内情的,故并未再多說,隻是略微颔首,“好,我知道了,等我安排好此事,便教人領你去見太子。”
又及時扶起謝不為想要躬身拜謝的動作,“我既是你叔父,自該為你謀劃,不必客氣。”
謝不為心中一暖。
謝翊是他來此異世後,第一個對他表露的隻有善意的人,甚至讓他想到了故人。
謝翊在讓謝不為回去前,又添了囑咐:“此事若成,日後不得再胡鬧。”
謝不為連連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