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那句“不能”是林慮所說，“可以”則是季常殷出口。

經理暗自歎了口氣，“那這樣，季小姐将房間……讓給林小姐，我們這邊為季小姐辦一間房型差不多的房間怎麼樣？”

季常殷“嗯”了一聲，林慮則是鼓着腮幫默認。

“0628的怎麼樣？”經理一邊催促着前台給季常殷辦理退房換給林慮，一邊詢問季常殷。

還是那個高冷無比的“嗯”。

要不是深受其害，林慮幾乎要以為車上的那個季常殷是自己的臆想。

“林小姐，請出示一下您的身份證。”前台擡起頭對着林慮道。

“噢……”林慮開始翻找随身的包包。

可悲的是，裡面并沒有她想要的身份證。

就在這時，季常殷指尖夾着一張淡藍色小卡片遞了過去。

“她的身份證，”季常殷一邊說着到這裡以來最長的一句話一邊狀似無意看了林慮一眼，“在前面格檔裡。”

經理和前台的眼神變了。

林慮無語。

林慮恍若不知。

林慮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沒有這麼尴尬過。

“好了。”前台将兩張身份證和房卡都遞給季常殷，“二位入住愉快。”

季常殷這次隻是接過，沒有回答。

到了樓道，季常殷将林慮的身份證和0618的房卡遞給她，“保管好，别丢了。”

電梯到達時“叮”的提示音幾乎将林慮微不可查的一聲“嗯”掩蓋住，但季常殷還是敏銳地聽到了那一抹小小的異音。

唇角偷偷往上扯了扯，甚是愉悅。

電梯門打開，裡面并沒有人。林慮在心裡暗自松了口氣，故作輕松走進電梯。季常殷頗為熟練地按下按鍵“六”，林慮将剛準備有所動作的手默默放下。一時無言。

到了六樓，季常殷停下腳步看指示牌，林慮卻徑直憑着感覺往前走去。她其實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小“癖好”，比如在這種錯綜複雜的樓道裡憑感覺走，會有一種新奇的感覺。

沿着門牌一一看去，林慮很快便找到了0618号房間。季常殷從遠處慢慢悠悠走過來，在她對面的房間停住了腳步。林慮看了眼門牌号，0623。

季常殷拿着門卡準備往上刷時，林慮忍不住開口：“你不是……”

“滴——”門開了。季常殷解釋，“她方才給我的，是0623的房卡。許是開錯了，不過似乎，也無大礙。”

“噢……”林慮在心裡埋怨自己，就不該多管這閑事。

反正是季常殷的房間，和她有什麼關系？

問了之後還這麼尴尬……

林慮抿唇，轉身進了房間，“嘭”一聲不輕不重地将門關上。

關上之後才發現，現在才中午十一點半，而她還沒吃午飯。

林慮心想，總不能一直呆着連飯都不吃了，于是湊到門口從貓眼裡看了看門外确定季常殷不在之後放心大膽地開了門。

走了兩步林慮又疑心回頭看看0623的房門，确定季常殷沒出門才繼續往前走下了樓。

＊

季常殷剛進門檢查了一下房間的設施就聽到自己順手擺在床頭的手機響起，有電話打來。她拿起手機，号碼似乎是酒店前台的，便點了接聽。

“季小姐您好，”是前台的聲音，“我們這邊剛剛出了一些差錯，好像是錯給您開成0623号房了，請問是否需要給您換成0628号房間呢？”

季常殷拒絕，“不用麻煩了，謝謝。”

“好的，很抱歉這次問題給您帶來的不方便，祝您入住愉快。”千篇一律的客套話，季常殷耐心聽完然後挂斷。

不一會兒又一通電話打進來，季常殷看見備注是“季常洲”，神色緩和了些，點了接聽道：“哥。”

對方“哎”了一聲，随即道，“小殷啊，今天你住的那套老房子要檢修，哥哥幫你訂好酒店了……跟你說過的吧。住得怎麼樣啊？還舒服嗎？”

季常殷眼底溢出點點笑意，“嗯，挺好的。”

“小殷啊……”對面繼續開口，“按照哥哥的想法，那套老房子還是……比較好。我知道你懷念以前的時光，我也很懷念，但是……人總是要走出來的，聽哥哥一句勸，實驗那邊近年來不是也有許多新的房地産嗎？你挑一套看的過眼的，我付錢，給你買了。哥哥大學的時候不是合夥跟人開了一家公司嗎？當年在經營關鍵期，你體諒哥哥不要買房，現在啊，最關鍵的時候已經過去了……”

“哥，”季常殷打斷他的話，“……我有錢。”

季常洲還在絮叨，“這是不一樣的，小殷。我身為你的哥哥，給你買東西，買房子，好好照顧你是應該的。如果一個男人連自己的妹妹都照顧不好，那他還算什麼男人……”

“哥，”季常殷聽着他越說越離譜，“我已經找好合适的房了。其實也沒必要買，租一間就挺好的了。

“兩室一廳，還有廚房啊書房啊之類的。房東的裝修風格我很喜歡，價位也合适。後期的話……應該隻要再微調一下就好了。”季常殷幹脆和盤托出。

季常洲先是愣了一瞬，随即笑道，“那好啊，哥哥老早就跟你說了，我們要走出過往，勇敢的面對明天。這樣，你挑好，裝修什麼的也都是你決定，哥哥……”

季常殷無奈道，“我已經付錢了。”

把季常洲的最後兩個字“掏錢”堵得死死的。

季常殷聽到中間空着的幾秒鐘，幾乎能想象出季常洲的表情由喜悅轉為錯愕，又從錯愕轉為憤怒，最後在心裡自己安撫自己：這是親妹，不能罵。

最後，溫柔的說出——

“沒事，不過啊，裝修的錢記得跟哥哥要。”

季常殷“嗯”了一聲，随後挂了電話。

這不鹹不淡的态度又把季常洲氣得半死。

放下電話，已經是将近十二點了。季常殷脫了外面的黑色風衣露出裡面穿的白色短袖T恤，開了門準備找一家飯店吃飯。坐電梯下一樓時，因着下午還要去看一看新房腳步略有些匆忙，就看到方才的前台見她來之後起身，腳步匆匆跟到門口，看了眼監控确定拍不到之後對她耳語道，“剛剛那位林小姐似乎是去了對面的天業飯店。”

季常殷不明所以地擡眸，對上另一坐着的前台看戲的眼神。季常殷好像懂了。

果然，人類的本質是吃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