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我其實可以和你上同一所大學,和你唱同一首校歌,和你住同一個宿舍。
我其實可以和你一起去吃食堂,和你并肩在操場上晨晚跑,和你一起上課,和你一起翹掉不喜歡的課。
我也可以和你沐浴着夕陽餘晖在瀝青小道上牽着手走,也可以和你穿梭于晨光熹微去看盛夏的梧桐。
她的夢想,她的期望,原來離她這麼近。
伸一伸手,掂一掂腳,就可以觸摸到。
那天餐廳裡的最後一次見面,不,那件事發生之後的,高考之前的那小半個月。
她怎麼就沒能看出來對方的逞強和僞裝呢?
水面的波瀾漸漸平息。寂靜。
全世界仿佛隻剩下她們。
水中尚有餘溫。
可淚比水更滾燙。
“滴答”一聲,落在女人的鎖骨,被托住,又滑落。
她察覺到,想要擡手替她抹去眼淚。
小狐狸終究還是一溜煙地遊走了。
于是平靜的水面再次泛起波瀾,争相環繞住浴缸對面團在一起的她。無孔不入,幾乎把她淹沒。
像是她在觸摸她。
像是她在擁抱她。
像是她對她滿到快要溢出來的愛意,借着溫熱的水波,給愛人一個緊緊的擁抱。
像是在安慰她。
像是在安慰自己的愛人,不要為過往而悲傷,不管是你的,我的,其他人的。過往已經是過往,再後悔再感傷也無濟于事。
不如珍惜當下,珍惜相逢。
對于被安慰着的愛人來說,她也是她的愛人。
“你剛剛……問了我兩個問題……”
愛人的嗓音像是浸了春水。
“嗯……”愛人的嗓音晃晃悠悠,仿佛能流到時間的盡頭,“我許你再問一個。”
愛人的嗓音遠在天邊,又仿佛近在咫尺。
“一會兒我一塊兒給你回答吧。”
肌膚相貼。無需水波的代替,她親手抱住環上了她的愛人。翻騰了許久的水,溫度沒有半點下降,反倒還開始隐隐上升。體感越發灼熱。
愛人忽然掙開她的懷抱,擡起手撐在浴缸的壁上,低頭來探她的唇。
一個綿長而又極具侵略性的吻。
她被水包裹着,忽然感覺自己也成了其中的一部分。
口中唇齒間留存的氣息已然不多,腰一軟,竟是要向下墜去。
那一刻,軟綿的水竟然也有了支撐點。
愛人的另一隻手托住她的腰,慢悠悠地挪開唇,看向她的眼神水汪汪的,不知是不是因為帶了霧氣“濾鏡”的效果。
愛人帶着笑的聲音回響在她耳側,“練習了四天了,還沒學會換氣嗎?
“這樣下去,遲早有一天要把自己憋壞的,嗯?”
“那你陪我練嗎?”她穩住身形,擡手勾住愛人的脖頸,“kiss me(親吻我)啊,季老師~”
眼見兩人之間的距離越拉越近,季常殷幾乎可以看到對方臉上,眉尖滞留着的小水滴。她偏頭,擦過林慮的唇角,臉頰,貼上她的耳根。
輕輕地吮吸。
一種很神奇的感覺。
濡濕,像是濕進了靈魂。
“别……”幾乎求饒的語氣。
偏偏始作俑者還一臉無辜地看着她,說,“林老師的要求,我滿足了呀~”
谪仙墜下神壇,露出陰暗的一面。
她貪婪地用牙齒輕輕摩擦,咬了最後一口,又伸出手去觸碰,去撫摸。那道紅色的印迹。
“林老師說……‘kiss me(親吻我)’,”她目光垂落到對面飽滿的唇,“可沒有跟我說kiss(親吻)哪裡。
“那我怎麼知道這個kiss(親吻)是kiss your face(親吻你的臉頰),”恰到好處的停頓,“kiss your ears(親吻你的耳朵),or(或者)……
“Kiss your lips(吻你的唇)?”尾音上挑,是反問語氣,可好像又不止是反問語氣。
“林老師想要我kiss(吻)哪裡啊?”
林慮逼着自己偏過頭。
原本奶白色的浴袍落入水裡泡了許久,已經隐隐變得透明,并且淩亂,漂浮在水中,又貼合着她的身體。隻露出圓潤的肩頭,和将洩未洩的春光。
“不要你kiss我了,”嗓音還隐約帶着些顫抖,“你答應我的,問你問題還做數嗎?”
“當然。”
“那我問你,你之前……有沒有誤會過我。導緻了八年前我們的分道揚镳?”
她又換了一種說辭,“或者說……你離開我的原因,是不是……我的過錯?”
“……不是。”季常殷略顯不自然地挪開視線,然而愛人的視線窮追不舍。
于是她又歎一口氣,道,“算了。”反正你也不信。
反正我說的,确實也不是真的。
反正都到現在了,也沒有什麼不能說的了。
林慮明顯誤會了她這句話的意思,以為她要反悔不回答了,連忙想要往前俯身,被她抓住手腕。
“先換衣服吧,”輕歎,“躺到床上,我再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