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念甯把輪椅推過來,霍佳楠撐着身體,把自己挪到床邊,這是她第一次體會到身為一個殘疾人雙腿不能動有多麼無助。
她唯一能倚仗的就是自己的雙手雙臂,這雙臂膀看着纖細卻比自己想象的有力許多,可見原身經常使用這雙手臂,幫助自己“行走”。
可是即便身邊有阮念甯的幫助,她都不知道該先轉身還是先放下腿,好像怎樣調整姿勢都不對,阮念甯顯然也不知道。
兩人手忙腳亂,霍佳楠很快累的滿臉通紅,渾身冒汗,可她僵硬的身體還是在床上。
那近在咫尺的輪椅顯得遙不可及。
霍佳楠突然就理解了原身,為什麼不肯見光,為什麼要拿刀拿筆紮自己,因為自己連最簡單的事情都做不到,隻能依靠别人!
很沒用!很廢物!
“你不用扶我了,你去叫王姐,梅姐進來。”霍佳楠急促的喘氣裡,透着懊惱的冰冷。
難道她此後餘生都要困在這具殘廢的身體裡?!
她忽然特别恨!為什麼要穿書?為什麼要穿成一個殘疾?讓她平平淡淡做一個肢體健全,身體健康的社畜不好嗎?
雪白的床單在霍佳楠手裡心發皺,變形,就像是要被她的雙手活活掐死。
阮念甯看了她一眼,驚訝于她沒有大喊大叫發洩她心裡的不滿,可她明白這種無聲的壓抑的憤恨最是狂野兇猛。阮念甯沒有再說什麼,出去喊了王姐和梅姐進來。
王姐和梅姐身體都比較強壯,是那種膀大腰圓的婦女。她們很熟練地把小姐扶上輪椅,推着她進洗手間,又把她扶上馬桶。
王姐甚至貼心地要給小姐拉下褲子,動作熟練,顯然之前常做。
霍佳楠臉紅,“我自己來。”
王姐愣了一下,松開手,“好的,小姐。”
見她們守在旁邊沒有要出去的意思,霍佳楠:“你們出去吧,我自己來,好了我喊你們。”
“那怎麼行?”梅姐還要再堅持,被王姐打斷制止了,“好的,小姐,有事喊我們,我們就在門外。”兩人轉身出去了,王姐還随手關上衛生間的門。
這間洗手間應該是為殘疾人量身定制的,馬桶兩邊有扶手。霍佳楠拉下褲子後,撐着扶手慢慢坐下,她小心保持着身體平衡,緩慢地讓自己坐下去。
方便之後,她再緩緩撐着扶手站起,拉上褲子,喊來王姐梅姐。
從洗手間出來,王姐,梅姐要扶霍佳楠上床,阮念甯忽然說,“王姐,我來扶佳楠上床,你教我怎麼做可以嗎?”
王姐:“少夫人,這些怎麼能讓您來做,該我們來才是。”
“沒關系,我是佳楠的太太,我應該學着照顧她。”
霍佳楠心中一動,不知道她這麼做是為了博取霍家人的好感,還是純粹發自内心的善意,如果她是出于真心的愛,原身一定感動得要死。
霍佳楠沒有拒絕。在王姐的指導下,還有梅姐的幫助下,新手阮念甯成功将霍佳楠移上床。經曆了一番“波折”的霍佳楠躺在床上微微喘着氣。
“王姐,隻有我和佳楠的時候,我怎麼扶她上輪椅?”
王姐看向霍佳楠,意思是做這個需要小姐配合示範,可是看小姐似乎累到了。霍佳楠撐起身體坐起來,示意自己沒問題,願意配合。于是霍佳楠又被扶下床坐上輪椅,接着又從輪椅扶上床。這般兩次,都是在隻有她和阮念甯的情況下完成的。
阮念甯耗費了不少力氣,白皙的臉蛋浮上紅暈,胸口微微起伏,帶着喘息,可是她似乎很高興,“謝謝王姐梅姐。”
兩人受寵若驚,“少夫人太客氣了。”
霍家楠躺在床上,閉上眼睛,木然地躺着,一動不動。
她承認她剛才偏偏讓阮念甯照顧自己去上洗手間,是想讓阮念甯受不了照顧一個殘疾人,知難而退,答應拿錢離婚。
可是試過之後,真正受不了的人是自己!她受不了成為一個殘疾人的事實。無能為力,沒有尊嚴,隐私曝光在别人面前。
她隻是當了一天殘疾人便受不了,原身可是整整殘疾了四年。
這四年中,她要吃飯,睡覺,洗澡,上廁所……
也許她在床上翻個身都尤其困難。
霍佳楠抽了抽鼻子,不知道是可憐原身還是可憐自己。
白皙纖長手指抽了一張紙巾,那人坐下來溫柔地給她把額前的碎發撥開,輕輕擦着她額頭的汗。
“佳楠,我會照顧好你的。”語氣裡談不上如何深情,卻足夠溫柔。
這句話對一個行動不便的殘疾人而言,無異于雪中送炭,讓人心中一暖。
霍佳楠有一絲動容,睜開眼睛看着她,鼻尖泛紅,“老婆,我已經很可憐了,你不要騙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