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和外面隔絕成了兩個世界。
江茗文盤踞在房間的角落裡,上半身高高豎起,猙獰的長尾在地上拍打,鱗片全部張開,濕漉漉的黏液拉出長長的銀絲。
這是一個伺機而動的攻擊姿勢。
江茗文黃色的眼睛上布滿不詳的黑色絲線,豎瞳冷冰冰的,找不到半點人類的情感。
她居高臨下,俯視的眼神裡充滿敵意。
林狂不閃不避,昂着頭和她對視,瞳孔一點一點發生變化,強烈的勝負欲在她眼中熊熊燃燒,即将發生的戰鬥使她渾身亢奮。
一絲光都透不進來的房間裡,兩雙相似的豎瞳亮起金光,猶如被侵犯了領土的暴君一般,彼此之間争鋒相對,誰都不願意在眼神中示弱半分。
哪怕這樣的對視會讓林狂的腦袋痛得要命,恨不得把自己的腦花放進破壁機,她的眼睛也沒有動搖。
江茗文臉上畸形的微笑在林狂面前忽遠忽近,臃腫的蛇身像扭曲的符号,符号在半空中詭異跳動着,分裂成一個又一個線條,仿佛群蛇的盛宴。
群蛇嘴巴齊齊開合,一起發出引人瘋狂的呢喃,就像一千一萬柄鐵錘不帶喘息地砸向腦袋,林狂額頭的血管突突直跳。
【不要使用金瞳,她在污染你。】林傲的聲音及時提醒,仿佛針一樣紮進她耳朵。
江茗文喉嚨間發出嘶嘶的笑聲,得逞的笑聲在每個角落裡回響,林狂在理智的邊緣左搖右擺。
“不......”林狂捂住了額頭,猩紅的血從她眼睛裡發瘋一樣溢出來,她眼前染上了一片血色,眼底的金色卻愈發耀眼。
海量的信息湧入林狂的大腦,她把一切後果都抛在腦後,不管不顧地催發着【金瞳】的極限。
林狂沒有攻擊性的異能,但她對戰鬥有着直覺般的天賦。
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十幾公裡外的季如歌臉色變幻了好幾下,忽然覺得呼吸艱難,揪着衣服跪到了地上。
她身體裡的能量被源源不斷地抽走,另一片空間裡似乎醞釀着一場巨大的風暴。
屋裡,林狂的眼睛亮得像兩枚太陽,迸發出不可侵犯的光和熱!
扭動的蛇群發出無聲的慘叫,虛幻的畫面如同被撕裂的紙張,林狂看到了江茗文隐藏在鱗片下的血管和皮肉。
淡藍色的異能波動随着血液流遍全身,脆弱的心髒在胸腔裡跳動,新生的淡粉色肉膜快要被變形的骨骼刺破,内髒器官不堪重負、堆堆疊疊,尚未消化的人在江茗文體内掙紮......
一切的一切在林狂眼裡放緩到極點,她竭盡全力把所有細節一絲一絲拆解。
哪裡強,哪裡弱,在她眼裡和一年級的數學題一樣一目了然。
林狂手邊的菜刀飛了出去。
它既不鋒利,也不堅硬,隻是一把随處都能買到的刀,就連劃開布料都稍顯費力。如果用它來砍骨頭,沒兩下就會蹦出一個豁口。
“噗呲。”
但這把普通的菜刀在最完美的角度,以最精準的力道切進堕落者的身體,就像切進了一塊豆腐一樣輕松。
江茗文低下頭,用暴怒的眼神瞪着插在自己胸口的刀。
她混亂的思維似乎無法理解這種超乎尋常的技巧,隻會本能的憤怒。
于是她憤怒地拔出了刀,一蓬血從傷口直直飙了出來。
發絲般纖細的枝條一圈一圈往上繞,不停地斷開、生長、斷開,陷入了解不開的循環。
直到它們被噴灑上了鮮血。
林狂露出一個陰森森的笑容。
金色的瞳孔迅速暗淡,【金瞳】被短暫舍棄,無數的能量湧入地下,地面在劇烈地震顫,大團大團的菟絲子突破層層障礙鑽出地面。
它開始瘋狂地,不顧死活地往上爬,在一切能夠紮根的血肉裡紮根。
鮮血也好,污染也罷,一切蘊藏着能量的東西都被它索取,腐爛與新生同時出現。
但這還不夠。
林狂沒有很多的時間,外面的人随時可能進來,這樣的速度太慢了。
她在脖子上深深地劃了一刀。
林狂脖間的血濺起三尺多高,鮮血流失使她陷入虛弱,身體冰涼,但菟絲子在一瞬間脫胎換骨,占據了絕對的優勢。
它轟轟烈烈地汲取着季如歌和江茗文體内的生命,房間内的能量在不斷循環,從林狂體内流失,又回到她體内。
三秒,林狂恢複到了巅峰狀态。
“還不錯。”她點評道。
【變形】發動,林狂的右手胳膊隆起恐怖的肌肉,她一步步逼近角落的江茗文。
剛才高高在上的堕落者現在萎靡在地,全身被暗紅色的絲狀物覆蓋,隻露出一張痛苦的臉頰。
她張了張嘴,竟然重新發出了屬于人類的聲音。
“對不起......”她斷斷續續地說,“給大家造成......麻煩......”
林狂面無表情,右手捏成一個碩大的拳頭。
剛才在江茗文胸口上紮的那一刀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愈合了,既然如此,她想嘗試更加粗暴的方法。
血肉可以再生,那麼碎掉的骨骼和内髒呢?林狂根本沒聽江茗文的忏悔,滿腦子都是新方案。
【等一等。】林傲說。
【不太對勁。】
眼前的這個堕落者,為什麼和第一個受害者說話的聲音是一樣的?
“我......”江茗文的一隻眼睛突然從豎瞳恢複正常。
人類的眼睛裡充滿痛苦,堕落者的眼睛裡冷冰冰。
兩隻完全不一樣的眼睛,不一樣的情緒出現在一張臉上,有一種割裂的恐懼,像是完全不同的生物被迫融合到了一起。
【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麼?】
林狂撇撇嘴,不情不願地重複了一遍。
“我不想吃了她......我不想......”江茗文眼裡流露出刻骨的悔恨,“是它在我身體裡......”
林狂突然打了個寒顫,她奇怪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發現自己很冰。
“你殺了我吧。”江茗文閉上了眼睛。
“哦。”林狂迷茫又自然地用手掐住了江茗文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