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清舟抱着《籠》,敲了三下門,正在看書的高晔華回過頭。
“清舟來了?”
“高叔叔。”陸清舟走進來坐在高晔華對面。
“怎麼了舟舟,這麼晚了,你平常不是要去鋼琴室裡練琴嗎?”
陸清舟将《籠》放在桌子上,失魂落魄:“彈不了琴了。叔叔,我覺得我要瘋了。我想做心理咨詢。我想想起一些事。”
高晔華喝了一口茶拒絕:“清舟現在的體質還不能做心理咨詢。風險很大。”
陸清舟套話:“高叔叔,是我爸讓您給我做心理咨詢的,您知道的,他最信任您。不信您可以給我爸打電話。”
高晔華眼眶一紅:“打什麼電話,你那個爸是”
陸清舟一拍桌子忙追問:“是什麼!”
“咳咳。不是,我是說,你那個爸是心内科,不怎麼懂心理。還有啊舟舟,你知不知道你爸爸已經辭職了?為了你的病,你爸媽的性格也和以前不太一樣了,你不能胡思亂想。聽說你要訂婚了吧?”
陸清舟冷笑一聲站起身:“您也知道了?君赴宴給了您多少錢?高叔叔,怎麼你們都變了,都在跟我玩《楚門的世界》嗎?”說罷扯起書包奪門而出。留下高晔華一聲無可奈何的歎息。
*
君赴宴此刻在車内也接到一通電話。
“爸……”
電話那頭的老人語氣和藹:“臣臣,回家吃餃子吧。你媽念叨你好多天了。”
老人話沒說完,手機就被人奪走,一個傻笑着的女人有些瘋瘋癫癫:“臣臣啊!幼兒園放學了吧,趕緊回家啊!”
“媽,我這就回來。”君赴宴耐心哄着女人,開車前往君淳家。
當他用鑰匙開了門時,一個五六十歲的女人便撲了上來:“臣臣!怎麼這麼久不來看看媽媽?”
“媽,這幾天公司事情有些多。”君赴宴溫柔地扶着杜菊英,她身着華麗的絲綢連衣裙,盡管臉上帶着一絲瘋狂,但依然能看出高貴氣質。
“公司?我們臣臣不是才幼兒園畢業嗎?”
坐在沙發上的一位穿着絲絨睡衣的老人笑道:“臣臣都要三十了,過幾天都訂婚了。”
杜菊英根本沒有聽見丈夫的話,拉着君赴宴就要給他換紙尿褲。
君赴宴忙哄着杜菊英去繼續包那根本不能吃的餃子。
“臣臣,坐。”君至善開了一瓶紅酒和君赴宴碰了碰。
“不對,應該叫你赴宴。你當禦臣,已經當了多少年了?”
君赴宴喝了一口紅酒,給君至善倒滿:“十五年了,爸。”
一聽見這個和自己毫無血緣關系的人叫自己爸,君至善突然流下淚來,君赴宴忙起身扶住他肩膀:“怎麼了?”
君至善看了眼還在廚房裡忙乎的杜菊英,輕聲哭:“赴宴,其實禦臣的在美國的槍擊案判決早就出來了,三個月前在美國……被判死刑了……”
君赴宴手一僵。
君至善語無倫次:“這是他的命,這些年,他換了個身份在美國招搖撞騙,花着我的錢幹着違法的事。這次是他的報應,他這次酒後開槍打死了幾個男人….赴宴呐,委屈你白白當年為他頂罪了,為了我家這兒子,讓你一生都有了政治污點,要不是我,你現在已經參軍了……我對不起你……”
君赴宴握着老人的手:“爸。若不是您帶着我進演藝圈,我現在早不知道混成什麼樣了。至于頂罪,我隻是幫君禦臣頂了一年,其他的綁架罪,非法囚禁罪,是我自己要幹的。”
君至善指了指杜菊英:“赴宴,君禦臣這個身份還得麻煩你一直演下去。不然,她受不了啊……還有啊,赴宴,君瑤的事,有沒有點眉目?”
君瑤是君至善的二兒子,大兒子君禦臣是個天生的壞種,小時候虐貓虐狗,上學後拿着刀子捅了人,君至善把君禦臣送出了國,找到了陰郁深沉的君赴宴,君至善給予了君赴宴改變命運的機會。然而代價是——讓君赴宴替君禦臣頂罪。
壞人,隻要靠雄厚的勢力便可以逍遙法外。這個世界,正義鬥不過勢力。
君赴宴背水一戰,在進去之前,他要和自己的神明建立不可分割的聯系,要讓他的神明和自己産生可以糾纏一輩子的羁絆。
所以,他綁架了還在讀高三的陸清舟。陸清舟很單純,君赴宴的一句“我不舒服,你能來照顧我嗎?”就屁颠颠上鈎了。
甚至當君赴宴拿出鐵鍊時,陸清舟還沒有反應過來。
三十天後,警方接到報警,警車包圍了那間廢棄的工廠。醫護人員把被鎖在浴缸裡的陸清舟抱出來,給他披上警毯。
“不許動!你被包圍了!”警察舉着槍圍住了當時25歲的君赴宴。君赴宴擡着手任由被戴手铐。
他看着陸清舟在警察的保護下,哆哆嗦嗦地從自己身邊走過時,他便知道,他的人生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他是壞人,是君禦臣,是殺人犯,是強//奸犯,是陰溝裡的老鼠。耀眼奪目的神明啊,終究是被他拖入了泥潭。
惡有惡報,君赴宴的報應是永遠得不到陸清舟的心和自身的救贖。而君至善的報應,便是他的二兒子君瑤被人販子拐走後杳無音訊。
君瑤失蹤時才三歲,隻憑借三歲的照片,去找現在已經二十六七的青年,猶如大海撈針。
更何況,那些年販賣器官的案件頻發,君瑤估計已經不在世上了。
但君赴宴不忍心讓老兩口失望,隻是輕聲安慰:“還在找。”
君至善點頭:“聽說你訂婚的人是你當初綁架的那個男孩子?”
“是他。”一想起陸清舟,君赴宴臉上有了笑意。
“赴宴啊,他若是想起來,會恨透你的。”君至善遞給君赴宴一支煙。
“我不怕他恨我。”
“你既然決定了,我也不再說什麼。不過你還是得給君霸說一聲,再怎麼說,他才是你的父親。”
君赴宴一聽見君霸,臉上立馬沉郁起來,坐在沙發上吐着煙圈不語。
“赴宴,這麼多年了,該面對的還是得面對的。你是長子。”
“我知道了。”君赴宴拿起手機給陸清舟發了個“晚安”的表情包,去抱了抱老年癡呆症的杜菊英,轉身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