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安靜,明明是燥熱的牢房裡,還關了不少其他犯人,可是這個世界好像突然噤聲了1.
賀鳴耳朵中除了那一巴掌聲以外,再聽不進去任何話。
他張開那隻混沌了一夜的雙眼,定定地看着阿七。
半晌,他好似忽然認命了一半,将背一靠,癱坐在了牆邊。
“無柒,你走吧。”他隻說了這麼一句。
阿七沒有說話,也是就看着他。
“賀鳴,你把我的半輩子毀了,我不走難道還留在這陪你去刑場嗎?”
說着,他的眼裡浮現了點點淚光,被衣袖迅速擦去。
“賀鳴,你确實該死。再也不見了。”
阿七說完,扭頭就走了。
他的頭發很長,轉身的同時一縷頭發飄到了賀鳴的面前。
賀鳴沒有伸手碰那縷頭發。
他二十歲登科及第,入仕為官。
來到九江後,花了六年時間做到九江太守這個位置。
之後十五年,清廉正直,做好分内之事,造福百姓。
他來到九江後,與江南王為摯交好友,與姑蘇太守交好。
去年去姑蘇赴宴,遇到了無柒。
他就跪在自己面前,說:
“參見太守。”
他說他是今年江南新中的舉人。
之後說了什麼他也沒聽清,他就覺得他和那個人好像。
所以他動了點手段,動了這十五年沒有動過的特權,把無柒扣下來了。
他知道他這麼做意味着什麼,對無柒意味着什麼。
他那年隻有十九歲,就已經是舉人,前途不可限量。
但是他不想壓抑自己的私心。
他換了一個人來當這個舉人,将無柒改名,改為無七。
這個世界上多了一個宴無七。
而那個頂替無柒的假舉人,在上任不到三月,暴斃而亡。
世人皆道年僅十九,前途無量,偏偏會遭此禍。
而府中的下人隻會說無七攀上了太守的高枝,未來無憂。
他之前為官清廉,根本沒有多少銀子。
他雖沒有妻室,沒有一兒半女,但是這麼多年的俸祿都用在了九江府裡的下人,九江百姓身上。
他覺得那個人不該過這麼清貧的生活。
所以他答應了北王的要求。
他得到了無盡的财富。
那個人喜歡吃葡萄,但巧的是無七也喜歡。
所以他修了那個密室。
還按照北王的要求把财務放在一旁的密室裡。
他知道遲早會被發現,但是他好像放下了。
他覺得他是喜歡無七的。
所以他希望無七走,離開太守府,離開北王可能發起的追殺。
再來一次,他還會投靠北王。
起碼讓無七過了一年富貴人的生活。
也算值得。
河渠之事至關重要,他不想聽從北王的指令。
但是他又如何能反抗。
他還是小瞧了北王的勢力,短短一個月的時間,九江的官員就被他換了個遍。
其實他從去年開始,就沒有多少實權了。
而密室裡的财富,有一大半都是北王給他的。
為了讓他更快落網,不要讓聰明人想到他北地的身上。
與虎謀皮,他還是害了自己。
但他是自願的。
北王說,如果他不按他說的那樣做,就派人殺了阿七。
在他和北王做交易的第一天,北王就拿捏住了他的把柄。
還是他太愚蠢了,阿七罵的對。
他該死。
他沒有守好九江,更是愧對那個人。
下了地府該如何相見。
獄守将門關上了。
賀鳴知道沒有人會再來了,他坐在那裡,靜靜等着之後的死亡。
“世子,王爺,多謝二位陪我來這裡一趟。”阿七說道。
“不必多謝。若不是你,這次進展不會有這麼順利。”
“世子不想和賀鳴單獨聊聊嗎?”
謝清槐看着阿七,勾起唇角,他早就有這個想法了,但是他不想當着沈珩舟的面。
他有知覺,賀鳴會把北王供出來。
現在不是讓沈珩舟知道北王要謀反的好時機。
若是他現在知道了,回去告訴了皇帝,北地的計劃一旦泡湯,謝瀾登基隻會越來越難。
“你說的有理,但是賀鳴看着精神不濟,不如再等些時日。”
等些時日,等個沈珩舟不和他同在的時刻去問賀鳴。
阿七點了點頭,覺得謝清槐說的很有理。
“你有想好之後去哪裡嗎?”
阿七“撲通”一聲跪下了。
“阿七别無他求,懇請世子回京時帶我一起。”
他這一年雖被賀鳴“養”在太守府内,但是他仍舊沒有落下之前的功課。
他等着離開賀鳴,用“無七”這個身份再考一次。
江南認識他的人太多了,除了江南,哪裡都行。
“世子,我本名宴無柒,是去年江南舉人,被賀鳴強行帶回府中,無奈改了名字,廢了功名。希望世子帶我進京,我還想再參加科舉,登科及第。”
“好,你這幾日就跟着我們,之後回京時自然一起。”
“多謝世子收留。”
他重重地磕了一下頭,謝清槐沒有扶他。
“賀鳴之事,還需你之後參與。”
阿七之前舍近求遠,放棄從書房去密室的那條路,而是選了桃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