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完見宋疏辭沒動,又頤指氣使道:“你開手電啊,不然我怎麼看得清?”
黑夜裡要在草叢中分辨珍珠大的櫻桃是件挺費眼睛的事兒,一開始收拾起來還算快,到後面撿其他滾遠的滄海遺珠就不那麼容易了。
簡霧瞟了眼在一邊打着手電看戲的宋疏辭,忍不住道:“宋教授不覺得自己對櫻桃散落事件也需要承擔一定的責任嗎?”
宋疏辭好整以暇地推诿道:“你要是不跳下來也不會撒。”
“少廢話,剩下的你來撿。”
宋疏辭的借口很多:“我近視,看不清。”
“你眼鏡呢?”
“沒帶。”
簡霧憋着氣點了點頭,然後一把搶過他手裡的手機,并沒有給宋疏辭讨價還價的空間,發号施令道:“趕緊的,我給你打光。”
宋疏辭無奈地笑了笑,然後煞有其事地挽了半天褲腳和袖口,才開始低頭找。
也不知道是不是嫌這活兒無聊,他一邊找一邊還要扯着簡霧聊閑天:“其實我覺得鄭老師看起來應該還是挺符合你的需求的。”
簡霧:“?”
“這個話題還沒完嗎?”
“我說真的,簡老師。”
宋疏辭一邊把撿起來的櫻桃往簡霧的盒子裡丢,一邊描述道:“名牌手表,名牌襯衫,看樣子應該是個能養得起你的有錢人。”
簡霧深吸了一口氣,陪着他跑火車:“還不夠,我這個人對奢侈品沒概念,最好拿金磚來砸我,我說不定高興了會答應。”
“口氣不小,”宋疏辭說,“不知道的還以為簡老師年薪百萬,身價上億呢,月薪五千塊也拽成這樣。”
簡霧的臉色變了變:“你打聽我工資?”
宋疏辭沒出聲。
“宋教授,”簡霧有些惱,“你不是國外回來的嗎,人家老外的尊重隐私你是一點兒沒學會啊?”
“沒辦法,”宋疏辭的手掐着櫻桃梗道,“我實在是太好奇了,到底是什麼對你那麼有吸引力,讓你一定要跟我分手。”
他頓了下,又道:“不過我真的沒想到,原來在十八線小縣城當一個月薪五千的副科老師,就是你非要離開我去過的生活。”
簡霧的表情僵了僵,他站起來,看着宋疏辭問:“小縣城怎麼了?副科老師又怎麼了?”
“對,”他讓宋疏辭氣笑了,“這裡的确沒有那麼多CBD商業大街,我也沒有那麼高的工資那麼多的錢,但是最重要的是——”
他把開着手電筒的手機拍回宋疏辭手裡:“這裡沒有你。”
“咔。”
很輕的一聲,宋疏辭手裡的櫻桃梗被折斷了。
他蹲在原地,把那顆因為被掐斷了梗而再度滾落出去的櫻桃撿回來,垂眼道:“簡霧,你什麼時候能改改吵架為了赢就說話不過腦子的毛病。”
簡霧不動聲色地蜷了蜷垂在褲縫邊的手指,微仰着頭看天:“你管我呢?”
“好,你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宋疏辭關了手電站起來,把裝着櫻桃的盒子遞給簡霧,“這一片應該是都撿完了,我走了。”
簡霧接過盒子,咬了下舌尖,沒吭聲。
可說着要走的宋疏辭還站在原地,也不知道是不是想等他再說點什麼。
這一幕實在有些熟悉。
簡霧記得四年前,他們也是吵了一架,宋疏辭臨出門前也是這樣看着他,仿佛想等他的一句“撤回”。
但他隻是坐在床上沉默,直到男人拿着衣服離開。
四年前的關門聲像是一記警鐘砸在簡霧心口,以至于四年之後的現在,依然在他耳邊反複炸響。
夜晚的燈光在草葉上映照出細碎的光,簡霧的目光聚焦在腳底的那塊草地上,聽着身邊傳來窸窣的響動,似乎是準備離開的腳步聲。
他忍不住在心裡歎了一口氣,卻說不出這口氣是因何而歎。
可他這口不明不白的氣還沒完全吐出去,身後突然傳來一份有些厚重的溫度。
簡霧有些怔愣地擡頭,卻發現宋疏辭不知道什麼時候繞到了他身邊。
他手裡捏的指尖發白發緊的櫻桃盒被另一雙手有些強硬地奪過去,宋疏辭在他背後攬過他的肩,拿着那盒櫻桃,帶着他往人群光亮處走。
他們挨得太近了,近到簡霧大腦還沒來得及接受和運算這些信息,以至于有些空白。
他隻聽到宋疏辭說:“你知道嗎,你有時候說話真的讓我很傷心,很難受,讓我也想氣氣你,讓你體會一下我的感覺。”
男人低着頭,聲音也有些啞,聲音輕得仿佛就在他耳邊說的一樣。
“但我既怕你不生氣,又怕真的氣着你。”
簡霧的喉頭忽然不輕不重地哽了一下,說不出的澀意順着嗓子眼彌漫在舌尖,還泛着幾分苦。
他偏頭望向宋疏辭,卻隻望見了他的側臉。
似是察覺了他的目光,宋疏辭拍了拍他的肩,在會被人看到前松開手:“開心一點,好不容易出來玩一次,生氣不值得。”
簡霧還想說些什麼,宋疏辭已經越過他走向了人群。
簡霧看着他的背影,猶豫片刻,終究是沉默地跟了上去。
發現他們兩人回歸的小夥伴們興奮地拉他們繼續,他的迷弟小賀老師更是熱情地再次把他拉到了身邊親昵地坐着,還指責着他怎麼一趟廁所去了那麼久。
鄭宇看着他們倆的表情有些微妙,不過他并未明顯地表露出來,隻是熱絡道:“你們回來得正好,上局遊戲剛結束,咱們要不要商量下接下來玩什麼?”
大家熱火朝天讨論的時候,宋疏辭整理了褲子也準備坐下,他這次坐的還是之前的位置,在簡霧的左手邊,淩夢的右手邊。
隻是這次坐下來的時候,宋疏辭的膝蓋輕輕地、一觸即分地碰了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