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完,就轉身準備離開。
“沒控制好自己的異能也想說與你無關嗎?”香織又說。
“如果要連坐的話,你的人生早在你母親被處死的時候就跟着一起結束了。”仁成沒有停下腳步,隻是平淡地說完這句話。
香織一時竟無以反駁。
仁成離開了,香織這才把注意力集中到小光身上。
“真是遺憾啊異能先生,你的主人棄你于不顧了。”香織往前走了兩步,“你剛才說是你做的,那我就當是你做的。感謝你站出來說明了真相,不至于讓我冤枉蘭斯洛特,我就當你,已經做好覺悟了,可以嗎?”
“帕西瓦爾,我——”
“那麼,首先,是這雙礙事的眼睛。”香織說着,從袖中飛出細線在小光頭部眼睛的地方纏了一圈。
“帕西瓦爾,住手!”高文想要上前阻止。
但是沒來得及,香織收緊了細線。
“啊啊啊啊啊啊啊!!!!!!”小光發出慘叫,眼球被割裂的痛苦讓他幾乎要崩潰掉,鮮血和淚水從眼眶中溢出,他的神經似乎都在突突地疼。
“接下來是這張油膩的嘴巴!”
細線比着嘴唇往外突出的部分,如同利刃一樣切割下來,連牙齒都能看到。
“帕西瓦爾!”高文想上前阻止,卻被加荷裡斯拉住了。
“你站在什麼立場去阻止呢?”加荷裡斯嚴肅地看着高文,“你用什麼理由去勸說帕西瓦爾住手呢?”
“我……”
“‘他已經知道錯了,他不會再犯了,你就原諒他吧。’——你想用這樣蒼白的語言來說服帕西瓦爾放棄嗎?連蘭斯洛特都沒有這樣說,你又有什麼資格來說呢?”
“我隻是……不想看到帕西瓦爾這個模樣。”高文看着帕西瓦爾瘋狂的樣子,還有小光的慘狀,實在有些于心不忍,“還有小光先生。”
“帕西瓦爾不是那麼脆弱的女人,但不把内心的憤怒發洩出來的話,她也無法繼續向前。”加荷裡斯輕歎一聲,“至于小光,他隻是異能,沒有死亡的概念,所以别擔心。”
“可是……”高文看着小光,覺得身體隐隐作痛。
“還有這十根不知好歹的手指!”香織大喊着,操縱細線來來回回幾次,一個關節一個關節地切斷了小光的十根手指。
“啊啊啊啊啊啊啊!!!!”
“啧……”加荷裡斯啧了啧舌,松開抓住高文的手,轉過身,煩躁地說,“真是看不下去,我先走了。”
“加荷裡斯?”
“你得留在這裡。”
“欸?為什麼?”
“你要在這裡見證,見證帕西瓦爾複仇的全過程。”加荷裡斯嚴肅地回答,然後就迅速地離開了現場。
“哦……”高文等到加荷裡斯離開現場之後才反應過來——
他是看不下去所以離開,但是需要留我在這兒以防萬一嗎?
他想着,又把視線投向不遠處的“刑場”。
帕西瓦爾瘋狂地發洩着自己的憤怒,小光渾身上下已經血肉模糊,除了慘叫之外發不出任何聲音了。
高文在旁邊靜靜地看着,心裡五味雜陳,他不是親曆者,無法評價什麼,他不知道這樣做是不是能讓帕西瓦爾的内心得到些許安慰,但他真的不希望看到帕西瓦爾這樣繼續崩壞下去。
至于小光先生,高文覺得帕西瓦爾剛才說的話有道理,他既然選擇說明真相,應該也做好了接受這一切的覺悟。
隻是,他當初為什麼要對帕西瓦爾做那樣的事情呢?小光先生明明應該也能明白帕西瓦爾對蘭斯洛特的感情啊,為什麼他要把這一切都毀掉……
高文實在是不懂,他不知道的事情實在是太多太多了,所以他隻能像現在這樣注視着他們。
祈禱這場“複仇”能盡快結束。
“讓我看看,還剩下什麼地方?”香織隔着不會沾到血污的距離,看着已經沒有人形的小光,臉上依舊是愉悅和殘酷的表情。
“哦對,還有四肢呢。”香織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沒想到到這個地步了還能站着,我開始有些佩服你了,小光先生。”
是的,小光沒有倒下,盡管現在渾身上下的神經都在叫嚣着痛楚,但香織沒有割掉他的雙腿,他也依然晃晃悠悠地站立着。
很痛,身上沒有一處不在痛的,下巴已經被割掉,甚至連緊咬牙關都做不到了,身體的所有觸覺都快被痛覺給取代了一樣。
可是,這一切加起來,還沒有阿仁的那一拳痛。
但是,他現在突然覺得很安心,至少,香織還算是講理的,至少,阿仁不用承受這樣的痛苦。
至少,香織的内心……也能得到些許安慰吧……
對不起……
“啊啊啊啊!!!!”
“哎呀抱歉,本來是瞄準腳的,卻切成了手呢。”
真的……對不起……
另一邊。
煩躁的心情讓加荷裡斯的步伐逐漸加快。他實在是看不下去那個場面,所以把高文丢下自己一個人先逃走了。
帕西瓦爾的憤怒讓他覺得那不僅是在針對小光,也是在針對自己,他之前對帕西瓦爾說過輕佻的話,現在看來,她當時沒直接砍了自己真的是相當手下留情了。
她那憤怒和瘋狂的姿态也讓加荷裡斯不禁開始反思起自己至今為止做過的一些事情來。
然後就覺得,臉上真的是又燙又痛的,左胸口的地方也堵堵的。
“可惡!”他一圈打在電線杆上,把拳頭都砸出了血,他收回手,看着流血的手,腦中不禁浮現出小光的慘狀,然後他又立刻甩了甩頭。
就算再惡劣,他也是個醫者,醫生最見怪不怪也最見不得的,就是那種場景了。
“恩?”就在他重新邁出腳步往前走的時候,他看到了前方不遠處一個扶着電線杆的熟悉的背影。
“蘭斯洛特?!”加荷裡斯好奇地走上前去,卻發現扶着電線杆的仁成臉色蒼白,渾身被冷汗浸透,一臉痛苦的模樣。
“加荷……裡斯。”仁成視線已經開始模糊,他隻能從聲音判斷來人是誰。
“喂!你怎麼了?”加荷裡斯連忙伸手扶他,“哪裡不舒服嗎?我馬上叫救護車!”他說完這句話,卻被仁成一把抓住,仁成死死地抓住他,加荷裡斯的手臂竟然感受到了痛楚,同時他也看到仁成抓住自己的那隻手的指關節開始泛白起來。
“回……家。”仁成死命地搖着頭,痛苦隻能讓他說出簡單的單詞。
“蘭斯洛特!”
“剛才切得太快了,接下來還是從關節的地方開始吧。首先是小臂!”
小光剩下的一隻手小臂被切掉。
仁成忽然瞪大雙眼,右手死死地捂住左手手肘的地方,緊緊地咬住牙關。
“然後是整條手臂!”
仁成的右手移到肩膀的位置,渾身不停地顫抖着。
“左腿!”
仁成蹲了下來。
“接下來是右腿!”
仁成蜷縮在地上。
“最後是有着肮髒想法的腦袋!”
瞳孔驟然縮小,仁成大喊了一聲之後,直接暈了過去。
“喂!蘭斯洛特!蘭斯洛特!!”加荷裡斯扶住仁成沒讓他直接栽地上,整個人已經有些混亂了。
渾身緊繃顫抖,肌肉僵硬,臉色蒼白,冷汗直冒,這明顯是疼痛休克的症狀。
他簡單檢查了一下仁成的身體,卻沒有發現什麼明顯的外傷。
這到底是……
另一邊。
被割斷的軀體零零散散地散落在地上,香織眯了眯雙眼,再次擡起手。
“夠了!”突然,她的那隻手被緊緊地抓住。
“小光先生已經不在了。”高文心疼地看着她,“已經夠了吧,帕西瓦爾。”
帕西瓦爾看着那些殘軀,它們漸漸的消失了,連帶着血漬也是,她又看了看高文,才終于收回異能,大口地喘息着,仿佛在大海深處沉溺了許多許多年之後,終于浮出水面呼吸到了空氣,見到了陽光一樣,但是,心裡卻突然覺得有點空空的。
“帕西瓦爾……”高文松開手,把自己的手帕拿給他。
“不需要,我沒有沾到那些肮髒的血漬。”香織搖搖頭。
“你哭了。”高文輕聲說。
香織不禁眨了一下眼,才感覺到一滴淚水從眼眶滑落,滾燙的熱度像是要在臉上留下傷痕一般。
“這是……喜悅的淚水啊。”香織扯了扯嘴角。
“真的嗎?”高文沒有收回遞手帕的手。
“當然了。”
“你真的,感到開心嗎?”
“當然……”香織忽然抓住高文的手帕,然後低下頭,“居然讓你看到了失态的一面……”
“我不看就是了。”高文說完,立刻閉上眼睛。
香織愣住了,她擡頭看着高文閉上雙眼的模樣,心裡竟淌出一絲暖意來。
“轉過去。”于是她說。
“哦。”高文聽話地轉過身,然後感受到後背靠上來的重量,帕西瓦爾現在,和他背靠背站着。
“ありがとう。”
“什麼?”
“在日語裡,是謝謝的意思。”
“謝謝……あり……が……とう?”
“沒錯,謝謝你。”
————————二十九·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