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就算問了,林沅八成也不敢說不想吃。
他按照自己的口味點了幾道菜就直接把菜單還給了服務員,等周圍終于沒人了,才對林沅說道:“這家菜味道還可以,你嘗一嘗,如果不喜歡,我們等會兒就換一家。”
林沅自然沒有不喜歡的選項,他端正的坐在原地,聽見顧佑說話便下意識要站起來回話,又被顧佑制止了動作。
“不要這樣。”顧佑很認真的看着他,“我們是平等的。”
林沅擡眼看了下顧佑的臉色,又聽顧佑說道:“你看周圍的人,都是坐在一起吃飯的,沒有誰要吃誰的剩飯,更不必站起來才能說話,林沅,你放松一些。”
林沅深吸了一口氣,勉力克制住跟主人同桌而食的緊張。
低低的應了聲是。
顧佑又跟他講了一些生活常識,林沅聽的暗暗心驚,隻覺這個地方實在不成體統,竟然不分尊卑。
可……這樣的生活……似乎又是連做夢都不敢想的事。
林沅不知道這樣算好還是算壞,但顧佑是他的主人,無論社會如何變遷,無論旁人如何不成體統,顧佑都是他的主人。
這是每一個影衛的信條。
更是死士刻在靈魂裡的信仰。
顧佑絮絮的說着,以往十天半月也說不了這麼多話的嗓子好像也突然活了過來,他講累了想要喝口水,就見林沅已經倒好推到了他手邊。
顧佑愣了下,林沅又幫他布菜。
“我剛剛說的你聽到沒有?”顧佑喝了茶又開始發問。
他覺得林沅好有意思,似乎不幹點活兒就不能活下去了一樣。
主人問話,林沅下意識想要起身回話,可剛剛才被吩咐過不要太拘束,他隻好放下筷子,盡量以一種恭敬的神色看着顧佑,“主人的教訓屬下都記得。”
顧佑看着他的樣子,神色微動,故意道:“都記得?”
被主人質疑了。
林沅頓時慌張起來。
他手足無措的想要站起來,又苦于被命令要坐着回話,隻好把頭垂的更低,慌亂道:“記得,主人的教訓屬下不敢忘記。”
顧佑看着他坐立不安的樣子,忽然起了玩心,又故意沉了臉,說道:“我說過,要稱呼我什麼?”
林沅下意識擡起頭。
頓時不知該如何辦了。
他當然記得主人說過要稱呼什麼的話。
可那實在是太僭越。
就算把他殺了,他也絕不敢把那兩個字喊出來。
他隻是個卑賤的影衛,一輩子隐在暗處保護主人,最後為主人赴死,不留名姓,這才是他該走的路。
而不是不知分寸的喊主人一聲哥哥。
“我、屬下……您、您……”林沅惶恐的想要立時跪下去請罪,但主人不允許,他又的的确确沒有遵令,臉色一瞬間蒼白的像個死人。
可不是該死嗎?
主人的命令他沒有遵從。
林沅顫顫巍巍的看了眼顧佑,臉上的惶恐與害怕幾乎要鋪寫成文字映到顧佑眼前。
玩大了。
顧佑有些懊悔的想。
他不再逗人,連忙道:“算了算了,不叫就不叫了,别怕,我隻是開個玩笑。”
林沅的惶恐并沒有因為這一句安撫減少半分,無論如何,不遵主令是事實。
他瑟瑟的看着顧佑,幾乎算是請求般的從嘴中溢出一句低低的懇求。
“求您……求您賜啞藥吧。”
林沅慌張的幾乎說不成話,他哀哀的看着顧佑的下巴,求道:
“求您,求您賞藥……”
他做不到聽話喊出那聲稱呼,索性把自己變成個啞巴,這樣既不會說些讨主人厭惡的話,又不會因為不聽話而讓主人厭惡。
一把刀,合該隻要鋒利就行。
要嘴巴做什麼呢?
顧佑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聽清他說的什麼,才知道這樣一句玩笑話竟然把人逼成了這樣。
他不敢再說些輕飄飄的哄人的話,第一次正視起林沅說過的要認他為主的那些誓言。
這個人是真的可以為了他去死。
林沅不是那些三言兩語就可以打發的人。
他是林沅的主人。
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