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擡着頭,低聲重複了一遍,“碼頭那個人,被純王府派去的人殺了,咱們的人發現的時候,屍體已經被泡的面目全非了。”
靈祈覺得自己已經聽不懂人話了,他定在那兒好久,眼睛眨一下的力氣都沒有,耳中嗡嗡的,斷斷續續的能聽見侍衛的一言半語。
腳夫死了,那個笨得要死的人竟然真的死了。
靈沌被貶,再也奈何不了靈祈,卻仍要在走之前把救過靈祈的腳夫殺掉洩憤。
那樣的一個小人物,活着或者死了有什麼關系?可靈沌要他死。
他要看看靈祈會不會為了這個人難過。
哪怕隻有一刻,靈沌都會滿意。
靈祈仍舊高高在上的坐在那兒,身上的華服訴說着太子的尊貴,也嘲笑着他的得意。
侍衛見他許久都沒發出聲音,不免有些擔心,他悄悄擡頭往上首的方向望了一眼,卻瞧見太子的臉頰上挂着一滴淚。
無聲的、滾燙的一顆眼淚。
這樣的眼淚明明是靈祈流的,林沅卻看的心顫,監視器後的奚安終于喊了停,林沅撥開人群跑到顧佑身邊,手裡捏着紙巾,輕輕把那顆淚擦掉了。
顧佑大概還在戲裡沒出來,他一把攥住了林沅的手腕,淩厲但呆滞的目光落在這張擔心的望着自己的臉上,看了好久,才閉了閉眼,輕聲說了句抱歉。
周圍的人都散開去布置下一場戲,周圍隻剩下了顧佑和林沅。
林沅擔心的看着他,輕聲問:“您還好嗎?”
顧佑低頭看着他被自己攥紅的手腕,輕輕揉了揉,沒答自己好不好,半晌,才擡起眼望着林沅,問:“你會回去嗎?”
林沅愣了愣。
顧佑又問了一遍,“阿沅會消失嗎?”
“會突然在某個剛睡醒的早晨,沒有一點征兆的消失嗎?”
林沅終于明白了顧佑的意思,他其實偶爾也想過這個問題,想自己是誰,蘭壽殿在哪兒,這些到底是不是一場夢,然而每次看見顧佑,他又覺得,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主人,”林沅輕聲喊道:“我、我不知道。”
顧佑一下子好像血液都凍住了一般,抓着林沅的手使勁僵在那裡,林沅連忙在他額上親了一下,溫涼的觸感好像讓冰凍化了點,顧佑聽見他說:“我會在離開您之前殺掉自己。”
林沅很溫和的對顧佑露出一個笑意,輕聲說:“我從前想過,為什麼我會突然出現在這裡,那時我剛結束一個任務,受了很重的傷,我以為自己要死了,很擔心不能按時回去複命,腹部的血一點一點流失,我覺得好冷。”
“蘭壽殿的規矩,如果任務結束影衛不能按時回殿,以叛主罪處置,我是死士,刑罰會更重,我就想,這樣死掉也很好,隻是有一點冷,一點疼,我完成了任務,殿下會滿意,我沒有回去,殿内會當我已經殉職,總比晚回去受罰的好,叛主罪,大概會很難熬。”
顧佑看着這樣的林沅,眼底有些心疼,他想抱一抱他,林沅卻對他露出一個安慰的笑,說:“但我醒來就看見了您。”
“您跟殿下很像,但也不太像。”林沅頓了下,好像在回憶那天晚上的事,“我固執的把您當做殿下,把您當成活下去的信仰,您對我很好,我從來都沒有遇見過像您這樣好的人。”
“但好像不知道什麼時候,我逐漸可以把您和殿下分開了,您是主人,不是殿下,我很感激能夠遇到您,雖然不知道因為什麼,我有了這個機遇,但是主人,”林沅擡眼認真的看着顧佑,說:“我自認為已經為殿下耗盡了最後一點血,現在在您身邊的隻是林沅,我會一直在這裡,如果真的有離開的那一天,我會在察覺時就殺掉自己。”
顧佑靜靜地看着他的臉,輕聲說:“不要。”
不要死。
林沅笑着問他,撒嬌似的,語氣親昵,“可是如果離開您,本來就和死掉沒有區别了。”
顧佑怔了怔。
林沅又親了一下他的下巴,說:“我還欠着您的債呢。”
欠着債,就不會輕易消失。
這說的是昨天晚上的事,他還記得,顧佑頓了下,跟他商量道:“以後……親完不要寫收據。”
不然總覺得這關系不大正經,一式三份出來,是不是還得找顧之術去蓋個章?
林沅聽話的點了點頭,很乖的說:“好。”
又問:“那您要什麼?”
顧佑要什麼?
其實也不要什麼,隻要林沅乖乖在他身邊,他還有什麼想要的呢?
沒有了。
顧佑已經得到了所有想要的東西了。
外邊有工作人員在喊顧佑,說下一場戲已經準備好了,奚安讓他過去,顧佑就站了起來,他身上還穿着靈祈的衣服,看上去鄭重的要去登基一樣。
“阿沅,”顧佑看了林沅一會兒,終于開口,說:“求婚戒指……你想要什麼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