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洲不由擡頭看了眼郁靈的方向。
Omega不管有沒有老師監督,總是坐的端正筆直,做題也極少分心。
饒是傅洲自認閱曆豐富,見識過很多不同的人,不同的情況,這時也不禁覺得,郁靈這将近二十年的生活,運氣未免太差。
翻完這些資料,傅洲很難從中找到一個能讓郁靈喘口氣的好人。
那些不公和惡意,郁靈從出生就開始承受了。
書桌那邊傳來紙頁翻動的聲響,傅洲擡眼,注意到郁靈似乎完成了今天上午的任務,開始慢吞吞地整理書桌。
Omega察覺到他的視線,擡眸往過來時,很輕微地點頭算作打招呼。
傅洲也跟着颔首,看到郁靈的眼中似乎有緊張,像是在糾結什麼,欲言又止的模樣。
不動聲色地關掉平闆屏幕上的調查文件,随便調出早已經看過的新聞頁面,傅洲重又垂眼浏覽起來。
圖書館内滿是厚重的書香氣息,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照射進來,氛圍安靜祥和。
郁靈察覺到這是一個與傅洲交談的好機會。
上周,因為辦理入學或許會用到戶口本,傅洲忽然問郁靈要不要将戶口從甯家遷出,辦理獨立戶口。
郁靈當時很驚訝。
他很清楚,Omega辦理獨立戶口的程序更複雜,要求的條件也又多又嚴格,他想從甯家遷出來沒有那麼容易。
這是郁靈在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但傅洲當時隻是問他願不願意。
而在郁靈點頭之後,沒過幾天,傅洲就已經辦好了。
郁靈在這期間需要做的,隻是出了幾次面。
傅先生真的幫助了他很多。
為他提供住所,提供這樣好的生活條件,還幫助他繼續上學,為他請家教老師……
每一件對郁靈而言都彌足珍貴。
但傅先生卻總是表現得很輕松,還把這些都歸為補償,不要求他做任何回報。
郁靈當然無法理所當然地接受。
所以這幾天,他一直在試圖尋找一個合适的場合,想正式對傅洲表達感謝。
因為很少主動和傅洲說話,郁靈不可避免地緊張起來。
他刻意放慢整理書筆的速度,趁機會偷偷往傅洲那邊看。
傅先生似乎總是有很多工作,仍在專注閱讀着什麼。
郁靈在心裡反複斟酌着自己早就準備好的話,想等到傅先生停下工作的間隙,再去和對方說話,不算太過打擾。
但還沒等到,倒是秦管家先敲門走進。
他走到傅洲旁邊,表示午飯都已經準備好了。
傅洲看了眼一直站在書桌後面的郁靈,Omega一副洩氣的模樣。
“知道了。”Alpha應一聲,又讓秦管家先出去。
等圖書館内又隻剩下他們兩人,傅洲仍坐在沙發上,看向郁靈笑問:“有什麼話想和我說?”
郁靈一愣,頓時感到臉頰發燙。
他隻好有些慢地挪步過去,站在傅洲面前。
Omega神情局促不安,但還是鼓起勇氣和傅洲對視,認真開了口。
“傅先生,我以後一定會報答您的。”
話落,傅洲似是沒想到郁靈要說的是這個,神情稍變。
兩人對視間,傅洲看到郁靈眼眸晶亮,滿當當的信任與溫順幾乎要溢出來。
傅洲眉間輕皺,一時忍不住回想,自己都為郁靈做過什麼。
他位高權重,居上位者當慣了,從把郁靈接進莊園到現在,很多事包括上學、分戶,都隻是對下面人的一句吩咐而已。
真正為郁靈費了多少心神?傅洲認為沒有。
他和那些人其實沒什麼不同。
一開始幫助郁靈的心思也幹淨不到哪去。
郁靈就像一隻漂亮的野貓,誰路過都想逗,想吓唬它,逼它露出柔軟的肚皮去取悅人。
傅洲也覺得野貓漂亮,一眼便相中了,但比那些人多點心機,也多點耐心。
他選擇把野貓帶回家,仔細看管照顧。
傅洲清楚有一天,野貓一定會放下戒備,然後主動朝他露出肚皮。
但他沒想過這種情況會來得這樣輕易。
也沒想過當郁靈真的主動卸去警惕的殼子,對他表達全副信賴時,他心中的感受居然是沉重的。
傅洲眼中情緒翻騰,再開口時,聲音變得低緩了很多。
“你打算怎麼報答?”
傅洲問着,心想,郁靈壓根不知道他圖的是什麼。
“什麼都可以的。”郁靈繼續很鄭重地說道,“我以後可以學習金融,或者,其他能幫到您的專業,我一定會好好學習。”
郁靈的确想不到什麼好的方法。
想到自己現在什麼都不會,到時候也不一定能起到多大的作用,他的神情又窘迫起來。
能回報一點是一點吧。
郁靈攥緊手指尖,在心裡寬慰自己。
空氣似乎靜了有一會兒。
傅洲再次開口時,神情已經恢複平日裡的從容,他站起身溫聲開口:“我更希望你把自己的意願放在第一位。”
“我說過那些是補償,補償不需要回報。”
郁靈沒應聲,隻是緊繃着唇,悄悄把腦袋别過去。
随後,兩人一同出了圖書館,秦管家一直等在餐廳的門外。
傅洲走過去時,開口吩咐了一句:“我最近工作不忙,今天開始來這邊常住。”
秦管家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連忙應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