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惜生者,永葆平安。
世世代代,綿延不息。”
他埋下頭,将額頭抵在姬青翰的手背上,一共念誦了六遍。等到最後一聲念誦結束,屋外響起了李莫閑的砸牆聲,對方在催促他快點結束。
春以塵将姬青翰抱到角落,脫下身上的官服蓋在他身上,随後站起身,頭也不回推門出去。
李莫閑站在雨中,看上去心情不錯,見他一人出來,不免譏諷他。
“好一位太子,真當得起縮頭烏龜的名号。”
春以塵不語,抹了把臉上的雨水,走到苗寨中,從草邊泥地裡挖出來一個石塊,随後撕了一片中衣下擺,将石頭包裹在裡面。
他抱着石頭走到李莫閑附近,也不說話,隻是手撫上李莫閑的唐刀,手掌向前一抹,用刀刃劃出一條血口。
手掌上滿是血,春以塵将血擦在包裹上,模拟出滴血的頭顱。
李莫閑一挑眉梢。
“你要用這個僞造太子的頭?你當丘處機是三歲小孩?”
春以塵點了一下頭,算是回答他的前一句提問,但也沒有告訴他下一步計劃。他準備好以後,雙手捧着包裹,望向李莫閑:“我準備好了。”
李莫閑道:“提前知會你一聲,若你死了,合約即刻作廢,我會回來取走真的縮頭烏龜的頭顱。”
春以塵:“不才,下官的太子爺福澤綿延,定會活得比何儒青更久。”
李莫閑哼笑一聲,提着刀和他一起往苗寨大門走。雨幕如簾,視野十分逼仄,丘處機的人馬影影綽綽,恍若孤魂野鬼,唯獨那尊石雕在天地間分外顯眼。
春以塵路過石雕時停下腳步:“你有沒有聽見什麼聲音?”
李莫閑側過頭:“别裝神弄鬼。”
“好像是鈴铛聲,”他疑惑地說,“又好像是弦樂……”
他聞到一股香,在大雨中還能嗅到香氣是一種很奇特的事,那股香似乎缭繞在鼻腔,讓他心神恍惚。
春以塵搖了一下頭。
恍惚望見雨幕中,有一道人影坐在石雕下。
那人手裡抱着一把二弦的花琴,穿着一身森綠的長袍,身上是金線修的竹葉花紋,二指寬的腰封勾勒出瘦削的腰身,腰上還墜着花樣繁多的禁步。
他擡起頭時,露出一張妍麗的臉,眼邊青黛的孔雀翎閃爍着細微的光芒。
他在雨裡,可雨也憐惜他。
萬雨皆不沾身。
豔鬼。
春以塵的腦海中突兀地冒出一個詞。
與此同時,他生出了一股别扭的欲望,想要靠近豔鬼,甚至和對方說說話。他抱着石塊裝的頭顱包裹,困惑地同李莫閑說。
“那裡有個人。他想和我說話。”
李莫閑提着刀,走到他指的地方,一刀砍在石雕上。石雕開裂,豔鬼的身影也消散了。
春以塵瞪大了眼,聽見耳畔響起了美妙的琴音。
豔鬼的聲音輕柔,恍如天籁。
“你想救他。噓。”
他轉過頭,對上豔鬼的臉,對方帶着笑。春以塵從對方風月般的眉目上窺探出了一絲熟悉感。
“他看不見我,”豔鬼抱着琴,走到李莫閑身邊,提着刀的李莫閑不耐煩地盯着春以塵,渾然不覺自己身邊有一道鬼魂,“隻有你與青翰能看見我。”
“為什麼?”
“因為你是我的三魂之一。胎光。”卯日道,“而青翰,見到了我的幽精,也就是徘徊在此的鬼魂。他被我纏上了。”
春以塵:“你是鬼?”
“不是,當然我也不是人。”
卯日随意撥弄着琴弦,長長的琴筒上蜿蜒生長出紫色的花。
春以塵以為自己眼花,竟然瞧見他肩上爬過一條白蛇,但是再一眨眼,他又見一隻白孔雀斜飛而落。
“你念了靈巫的誦詞,隻要把你的命交給我,我會救活青翰,并且,”卯日手中的花琴消失,他慢條斯理地擡起手,方才消失不見的白蛇又出現在臂腕上。
卯日把指尖虛虛搭在李莫閑的肩臂上,白蛇便順着手腕纏繞而上,直至用蛇身纏住李莫閑整個身軀,“我會代你殺了所有要害你與他的人。”
李莫閑還在雨中催促他,寨門口的丘處機似乎發現兩人引馬前來。
卯日的聲音十分有蠱惑力。
“隻要你自願獻祭。”
“成為我。我就會是你。”
卯日如同一片霧飄到他面前,微微躬身,一張恍若天人的臉與春以塵平視。
“他不是想我神降嗎?你現在就可以幫他完成。救下青翰,破開此局。”
“隻要你成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