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了沒有?前幾日結成金丹的是望月峰方長老最小的那位親傳弟子!”
“親傳弟子入金丹境不是理所當然早晚的事情麼,大驚小怪。”
迎月城内瑤客來的二樓廂房内,幾名接了任務下山的懸月山弟子在等人。茶水已添過一回,人還未至,幾人便扯起閑話。
起先那位弟子又道:“文師兄這回消息可不如我了。你猜那人年歲幾何?才将四十!”
滿室皆靜,有人呢喃道:“聽聞雲崖師叔也是如此年紀結的金丹……”在座之人稍愣怔後無不驚歎。
文玉賢忙放下茶盞,感慨道:“三年前方長老元嬰大成那日雷電轟鳴的盛況如今想來仍叫人心潮彭拜,想不到座下弟子更是人才輩出。四十結丹!慚愧……文某百歲前能否踏入金丹境尚未可知,此生實難望其項背。”
“這等修煉奇才懸月山百年間也不過寥寥幾人,各人自有其道,文師弟切莫自擾,亂了心境。”另一名修士開口寬慰道。
文玉賢點頭稱是,聽到“修煉奇才”随即與程霜不約而同看向對方,想起兩個人。
“說起來,我與程師妹多年前曾得一位望月峰師弟相救,其兄弟二人亦是了不得的少年天才,隻是這些年從未在宗内大比中見過,不知現今如何了。”
“那可巧了,待會望月峰的聞峰同李鳴來了你問他們便是。”
“可聽出什麼了?”禅坐的觀空睜開眼問。
回答他的是“啪”一聲摔到地上的杯盞。觀空也不惱,待眼前的少年連摔了幾個杯子撒夠了氣才将一地殘瓷恢複原樣放好。
少年人個頭兒不高,十六七歲,俊眉修眼膚如凝脂,天然一身貴氣。隻是現下氣哼哼來回踱步的樣子有些好笑,觀空便笑了:“聽是非語,耳根不得清淨,如今又氣着了,得不償失。”
紅蓮子立即瞪他,擲過去一個果子,咬牙切齒道:“臭和尚還敢取笑我!若不是你,我和崖兒怎會分開!我走了他就剩那兩個短命傻子陪着,往後天上地下見了謝競,我該如何交待……”他一說到這話眼眶便紅,已為此強留在迎月城哭了數日。
觀空哄貓輕車熟路,忙摸出一個裝滿了紅蓮子心愛物件的乾坤袋,試圖等人哭累了恢複原型趁機順毛。
見他這般動作的紅蓮子更氣,将和尚才放好的杯盞一起又掀了下去,在噼裡啪啦聲中雙眼微眯,點漆般的黑瞳轉成赤紅豎瞳,警告道:“崖兒回心轉意前,你小子休想再碰我一根毛!”
觀空蔫了,悻悻然收回乾坤袋,默默将一地碎瓷恢複原樣,繼續禅坐。
紅蓮子又聽了會兒瑤客來各處的聲音,再沒半點關于謝雲崖的,嗡嗡雜雜十分讨厭。心思一轉,瞄了幾眼閉目盤珠子的人,輕咳幾聲引人注意道:“我要去逛靈寶齋。現在!”
靈寶齋的大牌匾一如既往地招搖,紅蓮子不費力氣便找着了,火急火燎地朝那數十個翹角淩空舒展的七層木樓走去。氣呼呼的俊小哥身邊跟着個從容淡然的俏和尚,一紅一白兩個人,惹來不少人打量。
禅宗雖與懸月山世代交好,但和尚在道宗裡還是紮眼得很。觀空沒有半分不自在,他這一路忙着與紅蓮子傳音:“不可鬧事,否則貧僧立即帶你回禅宗,你可答應?”如此一直重複到紅蓮子想撓人,不得不回他:“是了是了是了!”
說罷黑着一張極不耐煩的臉踏進靈寶齋。
映入眼簾的便是那遭瘟的九州美人榜。此榜在九州各地靈寶齋同時推出,除空置的榜首外,每州各有一名美人位列其上,有男有女共計九人。一日間名聲大噪,引得整個修真界都在讨論,數年來經久不衰,連帶着靈寶齋的生意都更上了一層樓。
如今九年過去,這美人榜進進出出數十位美人,無一不是風華萬千的絕色佳人,其中才貌修為俱佳的更不在少數。
唯有榜首一直空置。
紅蓮子皺眉看着,如今榜上九名皆是女子,但當初這九州美人榜橫空出世時,偏推了兩名男修與女兒家争美,鬧出好大的笑話。他直覺靈寶齋背後有人居心叵測,誰家好人會突然往美人榜裡塞男人,不合常理,偏生謝雲崖這小子全不當回事。
不中用的趙衡也是奇怪,給孩子指了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道侶後就去了無盡海逍遙城,都快十年了也沒個音訊,不會是老死在那兒了吧……
真是愁煞貓爺!
自己畢竟是隻借助外力才得艱難化形的靈貓,隻有些小聰明,又不是能通天徹地的大妖,現在還得靠臭和尚念經養着才能安然度過幾十年的化形期,又如何護得住崖兒。
前幾日正是因為自己又提了這靈寶齋美人榜的事,讓他找月祖施施壓力,撤了這榜。謝雲崖才嫌自己上了年紀聒噪,要觀空将自己帶走。
紅蓮子越想越氣,周身氣息越發瘆人。
“沒大沒小的臭崖兒!竟敢将我送給小和尚!”他在心中暗恨道:“我明明是謝競的貓!姓謝比你還早呢!在你給我取名之前,老子叫謝小貓!”
嗚嗚嗚……早知道當初不吞小和尚那顆香噴噴的念珠了!做貓就能一直陪着他了,我的乖乖崖兒啊,老子想你——
正計劃着如何将這靈寶齋拆了的人殺氣騰騰,觀空上前一步攔住幾位圍上來的侍女,點頭微笑以示善意,同時輕咳兩聲。
推開觀空,惡狠狠瞪了莫名其妙的侍女兩眼後,紅蓮子頹喪轉身,恰與樓上下來的兩人視線撞個正着。
他腳步停下,空氣中似有雷電火灼之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