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仙師想暫緩?”
風管事一張黑臉露出為難之色道:“仙師常年閉關有所不知,這九州美人榜如今影響超出你我當初所想,凡是上過榜的美人皆名利雙收……”
“早已不隻是美人之評比,靈寶齋要頂住各方勢力四處斡旋實屬不易,特别是三年前姜王長女成為豫州第一美人後。”
“姜氏王朝?”林繼轉頭去看——“豫州第一美人:姜璟。築基初期,姜氏王朝長公主。”
“當今姜王所圖不小,這二十年來王庭裡出了幾位有靈根的,被分别送進了各大門派。這位王女如今拜在太清宗門下,确實生得國色天香,有一争魁首的資格。”
風管事歎道:“今日老朽已是多言,隻因與林仙師多年相識,買賣之外另有一份情誼在,明白您為這一番籌謀煞費苦心。”
“遲則生變,還望三思。”
座上人雙手搭在一處,右手下意識地轉動着左手指間玉戒,風管事知他這是在思考。
“風管事肺腑之言,林某知了。”沉默少傾,那人點頭回道。
忽見他小指稍擡,一旁盛着花茶的玉盒自動掀開,雪白的花瓣堆疊,煞是好看,風管事面露笑意,有些自得。
撲鼻而來的清香淡而悠長,聞着确實不錯,可林繼還是覺得這香同懸月山、迎月城的瓊花一樣,可以再好上一分。
卻又說不清是該濃還是該淡……
收回無端亂飛的思緒,他沉吟道:“十日内,我會再來……在此之前,我想買一個人的消息,隻需大緻行蹤——”
懷中飛月令忽地有了動靜。
林繼話音頓住,神識探入,向來喜怒不顯于人前的他臉色微變。很快,他眼眸下斂神色恢複如常,收起玉盒從座上起身。擡手間,一隻白釉瓷瓶向對面之人飛去。
風管事樂呵呵接住,收入袖間一探,竟是幾顆築基丹。心中訝然,他族中正有兩名小輩即将築基,這人怎知……
自己不過某次碰巧見他在樓前瓊花樹下多站了會兒,手上拈花,似是喜歡,便揣摩制了這瓊花茶。這人轉手就送了自己正需要的築基丹。
是打賞亦是警告。
能和靈寶齋做得起幾十年生意的修士可不多,這位向來神秘的人卻出手不凡,每次拿出的都是世間難覓的丹藥陣法,甚至是幾乎斷絕傳承的功法。而他真正目的在續簽書契後才進入正題,到得那時他再拿出的酬禮又該是怎樣的奇寶?
修真界什麼才是硬通貨?就是這些他好似随手拿出的法寶!不然靈寶齋怎會為他拒了姜氏的幾次宴請,重信譽是一方面,但商人重利才是本性。
何況他心思深沉才智過人,一騎絕塵的修煉速度更是可怖,如此天資,踏入化神之境隻是早晚,靈寶齋也是忌憚。這修真界的後輩們,恐怕隻有那位更為神秘的當世第一劍修能蓋其鋒芒了……
風管事心思轉動,對林繼愈發敬畏。他渾然未覺似得熱情問起方才的新買賣:“但不知林仙師所尋何人?”
“不用尋了。三日内等我消息——”林繼話說着人已走到露台,風管事忙跟出,再覓不到人的蹤影,眼前隻有一片灰暗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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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低雲暗,山雨欲來。
曾經的青元山腳下,如今的百裡荒蕪迷瘴地中,枯坐許久的謝雲崖左手微動,掌心有符印閃過。
方如許答應了。
果然還是那一幫徒弟的前程性命最能拿住他。
當初也是因為看重大師兄這點,他才将林繼送過去。
腦中閃回那日情形,林繼意氣風發的模樣令他嘴角微仰,挺好的,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好。
想來跻身元嬰的他,當得自在了。
鐵面後的人總算再無牽挂,第四顆青元珠浮于身前……
“師父!”林繼叫住火急火燎的方如許,“當真是這個方向?”
“自然!”方如許立在半空,神識外放至百裡,“雲崖向來不在這些小動作上設防,他習慣直接解決找上來的麻煩。哪會想到我會在回訊的時候留下印記——”
突然目光如炬轉向西北方,率先踏出數十裡外,喚道:“那邊!”
“呵呵——”
兩人于濃霧彌漫的迷瘴地前面面相觑,這百裡範圍哪有人息。對自己心大如鬥的師父馬失前蹄半點不意外的林繼冷笑。
“沒大沒小!”方如許氣急敗壞,袍袖一震揮走頭頂沉沉欲滴的烏雲,恨聲道:“讓你不要跟着你大師兄學壞!從前的尊師重道哪去了!”
“師父莫氣,雲崖師叔可能才走不久,現在去追或許來得及。”
方如許知道是被識破了,恐怕再見就是……
林繼聽他長歎一聲,呆立半晌才囑咐自己道:“以後莫再要這樣稱呼他……他已叛逃出山,還重傷為師。若要再見,遠遠避開便是。”
“切莫與他動手,他……他雖受青元珠所制,修為難得再進,收拾你卻——”意識到怎麼說都不合适,方如許立即轉開話頭:“今日之事連你大師兄也休要提起,爛在肚子裡。”
他回頭深深望了一眼,記憶中青元山的模樣已變得同這霧一般模糊,心中悲意難忍,低聲道:“走吧。”
待兩人一前一後徹底遠遁又過了片刻,覆着鐵面的白衣人才從霧瘴中緩步向外,身形若隐若現,好似随時會消融在這不祥的濃霧裡。
好在那張鐵面格外醒目,去而複返的林繼站在迷瘴外定睛瞧着。
看那人向自己走來。
謝雲崖衣襟松散,鮮血順着脖頸流下,濃豔的紅如盛開的彼岸花綻放在瑩白肌膚之上,詭異地惑人,灼人眼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