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你們下手好狠……”

一通兵荒馬亂過後，船長海部将彥抱着頭可憐巴巴蹲在角落，腦門上的腫包幾乎要比皮丘都大。

“不就是迷了路而已，有句關都話說得好，君子動口不動手……”

“停，閉嘴！”

以大副幸路為首的水手們個個咬牙切齒，摩拳擦掌，拼命和再揍船長一頓的沖動作鬥争。眼看周圍殺氣快要比終霧海的霧還濃烈，後頸發涼的将彥連忙清清嗓子安撫船員們。

“别怕、别怕，我當然有作戰計劃的！迷路了也管用的那種——”

“——那你倒是早點說！一驚一乍的扯什麼犢子呢！”

“哎哎，是是，我這就說，别打了兒子……”

大概是擔心下一輪圍毆會直接将自己送去見海神，船長再不敢拖拖拉拉，以不遜于大比鳥的速度飛奔進屋又跑回甲闆，攤開手掌給船員們展示取來的物件。

“隻要有這個，我們就能在霧中辨别方向。”

沒等衆人看清那個似乎是石質的古怪東西是什麼模樣，将彥已經高聲喊出了一個詞。

“██——”

那發音分明陌生又晦澀，卻如同超能系寶可夢發出的念力一般刺入腦海，令人的意識陷入紛亂之中無法自拔。幸好，突發的眩暈隻持續了短短一刹那——當船員們搖晃着腦袋恢複清醒，便見到船長手中的物件正微亮着，一道極細的紅色光線從尖端射出，筆直刺入遠方朦胧的霧氣裡。

見夥伴們被這神奇一幕鎮住，終于将沙包大的拳頭放下，将彥暗自松了口氣，這才清清嗓子開始說明自己的計劃。

事情的開端大概要從一年前說起。

那時正值冬季，但赤道地區的橘子群島依舊炎熱。将彥獨自駕船遠遊放松精神，在終霧海外圍無意中打撈到了一個奇妙的東西——那是個巴掌大的石符，表面已經被海水腐蝕得凹凸斑駁，但依然能看清中央雕刻了一個怪模怪樣的字符。它形似未知圖騰，對于遺迹愛好者而言并不陌生——正是千年前的遠古曾被頻繁使用的文字之一，烏柏象形文。

任何一個在小學曆史課拿到及格成績的人都知道，這類物件多半是來自古代的寶貴遺物。将彥因此好奇心大盛，大費周章調查了上面刻字的含義和讀法。萬萬沒想到的是，當他第一次正确念出文字發音時，灰黑石塊亮起蒙蒙微芒，朝向終霧海的方向發射出了纖細卻無比顯眼的光線。

經過多次測試後，他得出了結論：無論身在何處，石符的光線都會倔強地指向終霧海内部，仿佛預示着其中藏有了不得的秘密。這下可好，南國人血脈中的好奇心和探究欲被徹底激發，海王丸号的船長決定帶上所有船員，追尋光線所指的方向來一場轟轟烈烈的冒險。

聽完将彥的叙述，船員們面面相觑，開始陸續伸手去碰觸那枚亮閃閃的石符。

“這……是挺讓人抓心撓肝。”

“所以這就是咱們這次出海的目标？幹嘛不早點說啦，該揍！”

“先不說霧裡有什麼，靠它倒确實能安全離開……比如直接朝光線的反方向走。”

“對吧？很好玩吧？來都來了當然要跟過去看看吧？”

海王丸号的原住民們聊得火熱，已經開始暢想光的前方究竟是金山還是銀山還是沉睡海底的寶藏。而二副和船醫面面相觑，都在彼此眼中讀出一絲困惑和驚恐。

小夜：“我記得……私自持有古代遺物，是違法的吧？”

風鈴：“報告二副，是違法的……”

一時間，小學常識課的知識和大木博士兇巴巴的告誡都在耳邊打轉。沉默片刻後，她望着興高采烈的南國人們，決定暫時放棄回憶這個罪名到底要坐牢幾年。

小夜：“算了，現在船長是老大，聽他的。”（忐忑）

風鈴：“遵……遵命！”（忑忐）

無論如何——

那枚“古代激光型指向儀”神秘得恰到好處，幾乎瞬間就俘獲了南國人的心。船員們個個精神抖擻，再也不提退縮之言，紛紛将期盼的目光投向船長。

海部将彥大手一揮，意氣風發的喊聲穿透迷霧隆隆作響。

“目标，光線的盡頭——海王丸号，出發！”

“噢噢噢——”

伴随着陣陣歡呼，漁船再度起航。

捧着石符的船長站在甲闆最前端，時不時吼一嗓子把熄滅的光線重新點亮，順便給水手們帶來一些噪聲沖擊。而二副則離開了自己的固定崗位——實在是霧中能見度有限，即使登上瞭望塔也看不清什麼，還不如老老實實駐守在甲闆。

高聳的瞭望塔上探照燈全開，以最大功率照射海面，這才令人們能勉強判斷前方有沒有礁石之類的障礙物；正飛行巡邏的噴火龍也得以環繞燈光盤旋，不至于在霧海中迷失方向……或者撞到障礙物。

——在探照燈開啟前，它足足撞了十三次桅杆，好懸沒把自己撞成頭蓋龍，要是噴火龍一族能學鐵頭招式，現在想必也已經爐火純青。

在視線嚴重受阻的此刻，小夜不禁開始想念關都地區的山脈洞窟随處可見的超音蝠。若是有它們在，憑借超音波查探四周要比視力可靠得多。可惜船上并沒有擅長此道的寶可夢，唯一一隻掌握不同探測能力的小家夥又是一副……

慘到不忍直視的可憐模樣。

小夜忍不住蹲下身，伸手摸了摸落水小狗濕漉漉的額頭。利歐路趴在積水裡一動不動，看起來幾乎要融化進去變成小狗湯。

“真的不回精靈球裡休息一會嗎？”

“嗚……”

利歐路氣若遊絲地發出了拒絕的聲音，絲毫不顧及旁邊的太陽珊瑚已經氣成火珊瑚。

性子倔強的小犬仿佛誓要和暈船殺個你死我活，無論如何都不肯離開甲闆。珊瑚醫生被氣得夠嗆，隻好猛甩生命水滴以表達自己的憤怒——眼看着“生命雨”就要變成“生命海嘯”，小夜明智地後退兩步，決定尊重寶可夢的意願不再去勸說它。

既然利歐路暫時無法振作，剩下的選擇就隻有……

小夜搖搖頭，返回船艙開始在背包裡翻找昨天剛拿到的藥瓶。

在上船之前，她曾經按照醫囑購買了兩瓶名字複雜的營養劑，以盡快治愈能力過載的後遺症。眼下她不得不提前啟用波導之力，為了防止“肌肉酸痛”的嚴重程度向噴火龍腦門的腫包靠攏，還是多補充點營養比較保險。

她輕車熟路地将藥片倒進手心，剛把它們胡亂塞進嘴裡，餘光突然瞟到一道人影。

休息室的門不知何時被海風吹開，正經過走廊的風鈴呆呆地看着她，那雙圓溜溜的藍眼睛逐漸瞪大。

小夜：“……”

服藥者一個不慎沒來得及喝水，咕咚一聲将藥片生吞了下去。

“您……您哪裡不舒服！快坐下休息！需要我的幫助嗎！不，請讓我幫助您！！”

軍醫的職業神經被瞬間觸發，九歲女孩以大比鳥都自歎不如的速度瞬間閃現在小夜面前，緊張地上下檢查其身體是否完好。小夜一時間腦子裡全是太陽珊瑚發怒的模樣，根本不敢道出實情，下意識将手裡的藥瓶往風鈴面前一遞。

“你喜歡芒芒果味嗎？”

“……？”

風鈴剛進入工作模式的思維頓時一卡。而對面人已經不由分說抓住她的手，往掌心上倒了一粒藥片。

“我聽朋友們說常吃這個能長得更高喔，嘗嘗看？”

“遵……遵命……”

服從指令的肌肉記憶使她下意識将藥片放進嘴裡。甜絲絲的味道令理智回爐，風鈴這才仔細看了看二副手中的藥瓶——确實是市面上常見的營養劑模樣。

“……”

軍校生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後還是忍不住開口。

“報告二副，這種營養劑隻能補充體力，沒辦法讓人長高的。”

“哎？怎麼會這樣……”

直到兩人并肩走出船艙，小夜不着痕迹地确認過船醫臉上再無疑惑之色後，才終于暗暗松了口氣。

幸好醫生為她推薦的隻是款普通的營養藥片，不然這次可沒辦法蒙混過關……

……等一下。

小夜晃晃頭，陡然覺得剛剛經曆的鬧劇有些熟悉。在不久之前——風雪山上那場驚心動魄的冒險中，是不是曾經有人說過類似的話？

“砰！”

思緒未起，巨響從甲闆上傳出。小夜仰頭一看，頓時被眼前情景吓了一跳。

隻見碩大的黑影從海中一躍而出，咣當一聲砸在船上——那隻巨型蜘蛛身高兩米有餘，猙獰的面目能讓最鬧騰的南國小孩都不敢吱聲；它飛快擺動着六隻尖足在甲闆上挪動，腳下還有黑漆漆的不明長條物被卷得亂飛，乍一看仿佛一場《異形》正在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