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那邊真的沒問題嗎?”
“不會打起來吧……”
“要不要先通知四大部……”
此刻,縮在绯露堡壘平台角落的勘探隊成員們正在竊竊私語——無他,那隻巨大的拉普拉斯已經和烈焰谷的神鳥無聲對峙了半分鐘,連空氣都快凝固了。
有膽大的人拎着精靈球想要上前幫忙,還沒走兩步,便見那位據說是火焰之民族長,但容貌過于年輕、令人将信将疑的“大人物”向他們輕輕搖了搖頭。
勘探隊成員猶豫着停步,再擡頭一看,發現那兩隻對峙的寶可夢有了動靜。
火焰鳥呼出一股熱流,似乎在歎息。
火焰鳥突然熄滅了身上的火焰。
拉普拉斯雙眼放光。
拉普拉斯伸出了舌頭。
拉普拉斯狠狠舔了一口不着火的火焰鳥!
不着火的火焰鳥被舔成了水鳥!
“……”
“……!?”
周圍不明狀況的人們頓時看直了眼,恨不得當場打破遺迹周邊禁止攝影的規矩,掏出手機大拍特拍。而超近距離目睹這一切的小夜更是大受震撼——她下意識地先摸腰間懸挂精靈球的位置,再摸背包放置傷藥瓶的位置,兩度摸了個空、意識到自己什麼行李都沒帶,就算神鳥和巨獸當場打起來也隻能旁觀後,頓時陷入了CPU過熱的沉默之中。
而始作俑者倒是情緒穩定得很。
巨大的拉普拉斯心滿意足地搖晃起腦袋,被舔了一身口水的丹羽大人似乎也不在意自己被如何對待,隻是心平氣和重燃火焰,濕漉漉的羽毛立刻被烘幹恢複原狀。垂首向拉普拉斯緻意後,它還輕輕啄了一下小夜毛茸茸的紫色發頂,試圖讓宕機的小孩回過神來。
也不知那麼大一隻火焰鳥是怎麼做到精準控制力道的,堅硬的鳥喙完全沒有弄疼小夜,反而碰得人癢癢的,連翹起的發絲都不禁抖動了幾下。
被喚回神志的小夜仰頭看看平靜的丹羽大人,瞧瞧高興的巨獸,又瞅瞅滿面笑意的火焰之民族長,最終還是忍不住歎了口氣。
“晚上好,拉普拉斯——這兩天過得怎麼樣?”
她上前一步,向龐然大物擡起沒被夾闆固定的那隻手。
拉普拉斯馬上心領神會,開開心心地把頭伸過來接受撫摸——可惜這尊大家夥的控制力遠不像丹羽大人那麼到位,一不小心就用力過猛,把人類頂得打了好幾個滾。
滾動的小夜對此倒也不意外,一邊叽裡咕噜旋轉、一邊細細打量了大個頭朋友的模樣。
它身上并沒有出現傷痕,渾身上下幹幹淨淨,甚至連卡在貝殼縫隙裡的陳年海藻葉都不翼而飛,不知是不是勘探隊的人們忍不住給它做了幾套寶可夢美容。而在光鮮亮麗的外表反襯下,拉普拉斯眼角的紅腫痕迹顯得無比刺眼——小夜很清楚那意味着什麼。
她收斂笑意,向她的巨獸朋友深深彎下了腰。
“對不起。”
海風吹散了夏日的灼熱,令沉默也帶上了幾絲冰涼。
“是我的能力不足,不光沒能保護好你們,還連累了水君大人。那時我明明可以更快一點……”
小夜的話說到一半就哽住了。
——拉普拉斯把它巨大的腦袋頂到人類面前,扭出一個困惑的四十五度傾斜,似乎根本沒聽懂小夜在說什麼。
小夜:“呃,我的意思是,我應該為水君大人的事負起責任。所以,如果你有什麼需要我做的……”
拉普拉斯不語,隻是把腦袋又歪到了另一個方向,滿眼都寫着清澈的不解。
小夜:“……”
怎麼回事,這家夥之前也沒有這麼難以溝通啊……!
她被拉普拉斯略通人性的表現搞得啞口無言,醞釀好的詞也七零八落散了一地。沉默片刻後,小夜隻好仰起頭,和拉普拉斯睜得圓溜溜的雙眼對視。
巨獸依舊是那副天真懵懂的模樣,即使面對間接導緻它失去朋友的罪魁禍首,眼神依然澄澈如水,不帶一絲憎惡和怨恨。回想起朝露城的泡影中所發生的一切,小夜幾乎無顔面對這位善良的朋友,隻能狼狽地移開視線。
“拉普拉斯,你接下來打算做什麼?繼續在堡壘附近生活,還是離開這裡?需要我幫助的話請盡管提,無論是什麼要求我都會盡力……”
年輕的人類啰啰嗦嗦地吐出一長串話,言語間滿懷真摯的愧疚,把拉普拉斯說得雙眼發直。在她講了幾百個字、連鞠了五個躬、旁邊的火焰之民族長都看不下去想要出言打斷時,巨獸突然發出了一聲輕快的哼鳴。
大個頭也不知有沒有正确理解人類的話,自顧自地晃悠起腦袋。一道光從它的貝殼深處飛出,飄飄忽忽地落在了小夜的掌心。
小夜望着光芒中物件的形态,微微睜大了眼睛。
熟悉的紋路,白玉質地,簡潔的造型和三孔——這分明就是屬于水君的那支笛子!
回憶起為他們而犧牲的那位戰友曾經吹奏樂器的模樣,小夜隻覺得冰涼的玉都變得灼燙起來,手足無措地想要将它遞還給拉普拉斯。不過,在她伸手前,巨獸突然抽身後退,離開了人類的手臂能夠觸及的範圍。
它輕聲哼唱着,開始圍繞绯露堡壘遊動。
巨獸擁有山嶽般的身軀,唱出的旋律卻輕柔得不可思議。緩慢的巡遊帶起微波,輕輕撫摸古老的绯紅珊瑚礁;而婉轉動聽的歌聲裡蘊含着足以撫慰心靈的力量,連遠方守護警戒線的空警都為之一怔,所有疲憊和焦躁都在旋律中無聲消弭。
小夜沉默着,手指下意識收攏,握緊了那支小小的玉笛。
或許是滄海之民失傳的技藝在發揮力量,也可能隻是并肩作戰保留下來的默契……拉普拉斯無法開口說話,但人類依舊聽懂了巨獸的“語言”。
它在說,“我今後會一直守護在這裡”。
還有……
“笛子送給你。别再難過了。”
許久。
悠揚的曲調盤旋在大海深處久久不散。夕陽逐漸沉入海面,天色開始變得暗淡。
“……”
業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終還是忍不住開口,打破了那陣不可言傳的玄妙氛圍。
“小夜,你的高個子朋友已經遊了三十五圈了。”
“我不是在催你們,隻是……至少讓我知道,它還要遊多少圈,好做個心理準備?”
面對族長謹慎的提問,小夜回想起晚宴那天一直響徹到後半夜的歌聲,頓時也跟着欲言又止起來。
業:“……”
業:“好的,明白了。我打電話跟醫院打個招呼說今晚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