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首領辦公室内還是燈火通明,坐在黑色座椅上埋頭工作的首領太宰忽地擡頭看了一眼挂在房間對面牆壁上,正對着他的歐式古典鐘表,那是一台設計頗為精美,有着華麗外表,裝飾作用更勝于計時作用的挂鐘。
名貴鐘表的時針正好指向12點,此時已是半夜。
他又看向定位器,被追蹤的信号在沿着鶴見川緩緩移動。
沉吟片刻,首領太宰放下鋼筆,站起來,他向着門口走去,頭也沒回:“中也,我自己出去一趟,你可以下班了。”
“自己一個人出去?”詫異的眉毛向上揚起,藏在陰影裡的中原中也立刻邁步跟上,語氣粗魯,火氣旺盛:“首領,你知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想要你的命!”
“又沒有外人會知道我在這個時候出去。”首領長腿一邁,很快打開大門,沒好氣的說道:“中也是小狗嗎?一直跟在主人身邊。”
“混蛋首領,你才是狗!”氣得中原中也連禮貌都顧不上了,他加快步伐緊跟着首領太宰出門:“一個人出去,還是晚上,想都别想!”
站在門口的兩個武裝守衛被兩個人默契的統一忽略了。
守衛們目不斜視,假裝沒看見首領和最高幹部在一邊吵架一邊像是賽跑似的疾走,識時務的人在港口黑手黨才能活得長久。
聽說這話是從廣津老爺子嘴裡傳出來的,他老人家因為是港口黑手黨裡活得最久的人倍受尊敬和愛戴,所以經常有人向他請教怎麼樣才能夠活得更久一點。
“欸,我難得好心讓中也早點下班,中也竟然不領情。”
“好心?”中原中也不屑的呵了一聲,懷疑萬分:“首領你在打什麼不可見人的算盤?”
“啧,中也說的真難聽,我出去是有私事,身為首領難道連私人空間都沒有嗎?”
“不管你是想出去幹嘛都休想甩掉我!讓首領死在别人手上是我這個護衛的失職。”這話說的斬釘截鐵,顯然中原中也在這一點上一步也不打算退。
首領望着中原中也堅定透徹的钴藍色眼眸,沒奈何的說道:“好吧,中也跟我一起出去,但是必須離我遠點。”
中原中也不打算再繼續吵下去,争取到這個樣子已經很不錯了,隻要首領在他眼皮底子下,他就有信心保護他。
*
寒風以仿佛要把人凍死的架勢吹拂在河邊的人身上,那個濕漉漉的,剛剛才被好心人從河裡救出來的人。
那是太宰治,此刻他的臉上沒有笑容,也沒有其餘表情,他穿着濕透的衣服,一步一步的走在河邊,沒有目的,也不辨方向,好似要走到天荒地老。
“也許你需要一件大衣?”恍若是自己發出的聲音響徹在太宰治的耳邊。
比夜色更深的首領太宰走上前來,往他的後面看,還能看到一個确實遠遠的跟在後面的橘發小個子幹部。
“首領先生,今天的空閑時間很多嗎?”太宰治習慣的帶上笑容,并以一種像是在日常聊天的語氣開口。
首領太宰沒有笑,自從在太宰治面前洩露過一絲真實情緒之後,他不再在他面前掩飾自己的疲憊。
因為就算再怎麼假裝也沒有意義,他們對彼此都心知肚明。
“這樣的笑容,我在記憶裡常常見到,在你面對中島敦時,或者在一些其它人面前。”
“啊啊,真是的。”太宰治收斂笑容,恢複面無表情,再開口像是無可奈何的樣子:“對‘自己’也這麼不留情面呢~”
“成年人的世界總是帶着面具在交往,不要那麼快拆穿我嘛~”
“從你來到這個世界開始,你就不是我。”首領太宰略微停頓片刻,輕輕的道出一句:“我也不再是你。”
所以談不上對自己不留情面。
兩人漫步在河邊,水面倒映着月光,樹影幢幢,周圍萬籁俱寂。
半夜不睡覺聊天真有興緻,這兩個奇怪的人還大有一種繼續聊下去的感覺,跟在後面的中原中也隻覺得他們倆都有毛病,有什麼話就不能回去說嗎?
首領波瀾不驚的說道:“看到你就像是看到前世的自己突然出現,不可思議。”
從他的臉上看不出哪裡驚訝,也許是在暗地裡已經驚訝過了。
“對你來說是這樣,”太宰治目視前方,聲音低啞。“......對我來說也是這樣。”
“久作被你送回禁閉室裡了?”
“嗯,首領先生你到底想說什麼?”太宰治往左邊看了一眼跟着自己并排走着的首領太宰,但是天色太黑暗,而首領在這樣的夜晚已經與黑暗融為一體,他完全看不清對方的神色。“以我們的水準,你不應該問出這樣的問題。”
“......”首領太宰有一刹那的沉默,然後他踟蹰着開口:“你今天遇到他,現在感覺怎麼樣?”
太宰治霎時領悟到他的言下之意,有點啼笑皆非,他帶着笑意啟齒:“......所以首領先生還在愧疚嗎?”
“這點小事難道還能為難到太宰治?”
太宰治,是指你,還是指我,或者是指我們?
可是太宰治不是無所不能的神明啊,太宰治也是一個人類,是人就會委屈、難過、悲傷、害怕。
首領想起白天和太宰通信時從他的語音中暴露出來的情緒,這之後無論如何也放心不下,所以在知道太宰治晚上送久作回去之後又從港口黑手黨溜出去了之後,就趕緊處理好工作事宜,出來找他了。
“這點小事的确不能為難到太宰治,隻會讓太宰治悲傷到難以自持以至于入水舒緩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