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尿”二字一出,現場氣氛瞬間凝固。
彼得一時語塞,臉色都變黑了。
雖說這座工坊已經廢棄,可能路邊那些野狗野貓會跑來這拉屎撒尿,甚至來個流浪漢也算正常,但你堂堂天空之塔塔主、大陸最大的組織的首領,不挑場地撒尿,也太……有失身份了吧!
織格在說完那兩字後,也陷入了詭異的沉默。平時厚臉皮沒個正形的藍家四少爺,此刻臉上竟少見地染上一抹紅暈,尤其是耳根,紅得簡直快要滴血。
剛剛情形之下,他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會脫口而出。
一名騎士湊到彼得耳邊,半掩着嘴低聲道:“今夜卡德維亞公爵舉辦舞會,舞會名單裡有塔主。他現在多半是在舞會上喝多了。”
彼得掃了織格一眼,他臉上戴的半張面具隻遮掩住上半張臉,下半張臉已經紅透了,就好像是喝醉了一樣。
彼得向織格行了個軍禮:“我們也是執行公務,還望塔主見諒。”說罷便不顧織格阻攔向他身後走去。
“欸……”織格沒來得及攔住他,隻能和他一起繞到煉金爐的背面。
一個人影都沒有。
一隻老鼠從腳下跑過,彼得厭惡地皺了皺眉。他擡了擡手,示意撤退。
織格不虧是織歌,頂着“喝醉”的借口,很快就恢複平日裡沒臉沒皮的樣子,在他們離開之際,嘴裡念念有詞:“撒尿就是撒尿,有什麼好看的。沒見過大男人撒尿嗎?”
彼得繃着一張黑臉,再次向織格行了個軍禮:“帝國與天空之塔即将聯盟,提前預祝塔主合作愉快。”
等一幹人離去後,塔塔洛斯松開手中的冰蝶吊墜,現出身形,臉上還隐忍着笑意。
織格:“……”
織格默默等她笑完,道:“很好笑麼?我這麼做都是為了誰啊?”
塔塔洛斯手握拳狀在嘴邊裝模作樣地咳嗽幾聲:“謝謝織格少爺,不過少爺是怎麼想出用這個理由的?”
織格不願再提起:“行了,這個話題就跳過吧,以後誰都不要再說了。話說,你剛剛怎麼消失的?”
塔塔洛斯神秘地眨眨眼:“秘密。”
織格無奈:“不願意說就算了。現在外面他們追得緊,先在這裡将就一晚上吧。”
兩人倚着牆壁坐下來,這一晚上經曆的事情太多了,誰都睡不着。
尤其是塔塔洛斯,她今天已經睡了一下午了,這時候隻能兩眼幹瞪着某處角落。
“睡不着?”織格挑眉。
塔塔洛斯輕輕“嗯”了一聲,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問:“話說,你剛剛翻牆的時候怎麼這麼熟練啊?”
織格不明白她怎麼提起這個:“我小時候父親總逼我學習魔法,他是個嚴厲又刻闆的人,有哪裡學得不好就揍我,一揍我我就哭,一哭我就翻牆離家出走,一走我就喜歡跑到這來。這座煉金工坊在十幾年前就荒廢了,也沒有人來,誰都找不到我。”
塔塔洛斯聽着他講述小時候的故事莞爾一笑:“原來你的翻牆技術是從小練出來的啊。”
織格見她笑,眼底染上一片柔和:“那你呢?你小時候是什麼樣的?”
塔塔洛斯歪頭想了想:“我啊,我小時候沒什麼好說的。被家裡人抛棄,連自己親身父母是誰都不知道。”
織格一噎,覺得自己好像問了什麼不該問的話,提起了塔塔洛斯的傷心事。
“幾乎每天我都吃不飽飯,不過幸好我流浪的那條街上的叔叔阿姨人都很好,他們有時看我可憐就會把家裡的剩飯留給我。”塔塔洛斯倒沒有覺得難過,反而很認真地在講自己小時候的故事。
她原本精心打扮的編發已經散落得不成樣子,便索性一把把頭發都攏在後面,随意紮了個低馬尾:“魔法也是靠自己學的。不過,在你還沒考上聖魔法學院的年紀,我就已經被皇帝欽點為宮廷法師了。那時候我才十七歲。”
要說天才,塔塔洛斯是真正的天才。
先不提創造魔偶術,單單從宮廷法師上來說,宮廷法師在王宮待遇極高,通常由資質高、能力強的魔法師擔任。
一般來說,三四十歲能成為宮廷法師就很了不起了,像西莫裡這樣三十歲就成為宮廷法師的,在帝國裡很是少見,更别說年僅十七歲、沒接受過任何魔法教育的塔塔洛斯了。
“我在王宮裡待了一年後,就被指派到星谷地,說那裡魔族不太安分,需要鎮壓。再後面的一些事,我都記不太清了。”
雖然塔塔洛斯也很想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事,但想不起來就是想不起來,她也不會自找煩惱強迫自己去想。
織格目光下斂,安靜地聽塔塔洛斯講述。
兩人就這樣,有一陣沒一陣地搭着話,聲音輕如月光,随夜風飄散。
塔塔洛斯再次睜眼醒來,自己的腦袋正歪在織格肩膀上,她一擡頭就能看見他櫻色的薄唇。
殘夜逐漸消退,一絲天光刺破雲層,落在織格睫毛上,在他眼底撒下一小片細而密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