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陰陰漫不經心的點點頭,再次感歎這位侯夫人真是個體面的好心人,居然打算讓她一輩子待在這方寸之地。
若是換做她自己,可不會讓讨厭的東西留下任何威脅礙眼的餘地!
果然,用完早飯之後,匠人便過來了,劉嬷嬷也将昨日侯夫人要給沈陰陰的衣裳首飾領了回來。
劉嬷嬷先是把東西擡進自己屋子裡,又叫來了阿玉,兩個人打開箱子,先把東西過了一遍眼。
衣裳做的也還算時興,交領的,齊胸的,襦裙半臂披襟樣樣不少,梳蓖簪钗,步搖翠翹,應有盡有。
阿玉不由得驚呼:
“夫人對五姑娘真是大方。”
“哼,你個沒見識的懂個屁!”劉嬷嬷撇了她一眼,這些東西她隻掃一眼,就看出沒幾個值錢的貨,隻不過堆在一塊,瞧着鮮亮耀眼。
“你瞧這料子,既不是蜀錦蘇繡,也不是瓯織雲緞,都是些尋常的普通棉紗,還有那些首飾,畫面鍍上一層銅金,工藝粗糙,糊弄外行人罷了!”
劉嬷嬷拿着一隻珍珠發钗随手扔了回去,那珍珠跟米粒似的,攢成一朵花的形狀,放到外面也就賣個把銅錢。
阿玉愣了愣:“竟是這樣?”
“可不就是這樣,你這妮子是沒見過好東西,等你将來去了後院,跟在姑娘們身邊見的多了,便也會跟我一樣,把眼睛養刁了,不論你懂與不懂行,一眼就能看出好壞!”
劉嬷嬷自得的笑了笑,她這眼力可是在後院練就了十幾年!
劉嬷嬷挑了幾個還算值錢的留下,又給阿玉選了一支白玉海棠簪:
“去把東西送過去,我去盯着那些匠人,讓他們好生修繕,畢竟這幾個月咱們也要在這裡熬,總不能虧待自己的口舌。”
經過一場雨,再冒出來的日頭比之前更滾燙了,光灑在地上烤炙着昨夜的積水,等這些積水被烤幹消散之後,下一個,又該輪到誰了?
房門緊閉,阿玉敲了幾下,裡面無人響應,她不由得加大了力度,惱火着沈陰陰不知好歹。
見無人應答,阿玉心一橫直接推門而入,推開的瞬間隻見沈陰陰蹲在床榻前,像是再藏什麼東西!
聽見動靜後,沈陰陰立馬站了起來,裝作欲蓋彌彰的模樣。
阿玉瞬間了然,暗道這位五姑娘果然是個不老實的!她剛想開口拆穿,卻又想到不能太過于莽撞。
便開始裝作一副沒瞧見的無知模樣,把送來的東西和劉嬷嬷的囑托說了一遍,臨走前,還心情不錯的行了一個禮。
沈陰陰看着她歡快的背影,無聲的揚起嘴角:擾了我的好夢,阿玉,今夜你可一定要睡好阿!
剛離開房間,阿玉便壓不住嘴角的笑,心裡已經盤算着,該怎麼逮住她,好在侯夫人面前立上一功。
忙活了一整日,小廚房也算是修整好了,順便換了一扇更結實的院門,配了一柄五六斤的大鐵鎖,鑰匙由劉嬷嬷的貼身收着。
晚飯由外面的人送過來,順道兒還帶了幾籃子的瓜果青菜,葷肉糧米,這便預示着從今往後,除了外頭定時的補給,這座小院就與世隔絕了。
夜色降臨,下過那一場雨之後,便又悶熱了幾分,而阿玉卻有些蠢蠢欲動。
她在等,等着一個最佳的機會,能讓她在侯夫人面前露臉,從今往後前途無量的機會,光是想想阿玉便覺得渾身顫栗,激動的不得了。
劉嬷嬷的呼噜聲隔着老遠響了起來,這件事她并沒有提前知會劉嬷嬷,她雖然沒讀過多少書,卻也知道,凡事不能空口白牙,要把證據拿出來,才能蓋棺定論。
更何況劉嬷嬷功利,萬一搶了她的功勞可怎麼辦?
她的耳朵緊緊貼在牆面上,不放過任何一絲一毫的動靜,也不知過了多久,阿玉半阖着眼,困意漸漸來襲。
打更的梆子聲自院外遙遙響起,‘子時三更,平安無事‘。
幾乎是更聲一落,阿玉便聽見一牆之隔的主屋有桌椅摩擦的鈍聲,她一個激靈趕跑了困意,光着腳就起了身。
夜色深沉如墨,像是裹了一層黑色的幕布,籠罩其中。
阿玉墊着腳,心跳如擂,一步步朝着主屋靠近。
最後在窗前停了下來,輕輕的呼出一口氣,尋到了今日提前在角落捅出的一塊不起眼的小洞,将眼睛探了過去,卻絲毫沒有注意到腳下的青石地闆慢慢被寒霜侵蝕。
屋内一道若隐若現的白影挂在房梁上,懸空搖蕩,裙角擺晃出虛影,阿玉身子後仰,揉了揉眼,還以為是自己眼花了。
又将眼睛對準窗上的窟窿看過去,赫然一張吐着血紅長舌,雙眼爆裂凸出的臉便在她眼前放大。
驚恐的尖叫憋在喉嚨裡,雙腿軟的跟一灘爛泥一樣、阿玉喊叫不出來,跑也跑不掉,徹骨的寒意将她侵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