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姨母,馬真人的本事你也瞧見了,不過這裡面的事情不像是那麼簡單,還要不要再繼續下去……”
尤氏此刻早就已經抛棄了之前的疑心,十分信服這位馬真人。
而她也明白姜凝曜的話外之音,死了的小厮怨念何苦那麼大?這裡面說不定有什麼隐情,乃至于害了自己的兒子?
這裡面的事情說深不深,說淺不淺,關于宅院的私密,端看要不要繼續查下去。
尤氏的面容漸漸沉了下去:
“我雖不知道為何那小厮死了還要纏着我兒,但如今風從的身體一天比一天差…..
隻要風從能平安,一查到底又如何?名聲,面子,難道抵得住我兒子的命嗎!”
此刻的尤氏再沒了之前的柔弱,她面色凝重,語氣中的堅定如磐石不可動搖。
此時尤氏不再是貴夫人,而是一個拼盡全力守護孩子的娘親,姜凝曜不由得有些動容,愛子之心無盡,敢于虎狼相鬥,便是如此了。
尤氏既然下定決心要查,便再沒什麼遲疑的。
不過半刻鐘,南嬷嬷就帶進來一個身形瘦弱的小厮,身着粗布藍衣,他垂着頭,畏畏縮縮。
南嬷嬷語氣冷硬:“劉五,把當日你與範雨的事情一五一十,事無巨細的再說一遍,若有半句虛言……”
後面的話還未說出口,叫劉五的小厮便不由得打了哆嗦,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重重的将頭往地上磕下去。
響亮的‘咚’聲,卻沒激起在場人心中半分波瀾。
“我與範雨同是前院園子的灑掃,共住一寝,範雨性子内斂,幹活兒也磨磨叽叽,偷懶耍滑,跟嬌生的公子一樣,大家都不待見他。”
劉五說到此處擡起頭來,他眼眶凹陷黑青,面容消瘦憔悴,眼底血絲遍布,可見這些日子身上擔了一條人命,他倍受折磨,并不好過。
“那日他又把活兒推給我,我一時憤恨,便…..便罵了他……哪成想…..成想…他當夜便撞了假山,第二日清晨才被發現…”
劉五癱坐在地上,這些時日周圍人對他議論紛紛,指指點點,把範雨的死怪在他頭上,園子灑掃的活兒也沒了,還被管事調到犄角旮旯的偏院挑馬糞。
這樣的落差,讓他每每想起就悔恨交加,懊惱至極,如果當時自己忍住脾氣,是不是就不會落得如今的地步?
姜凝曜坐在上首,手裡握着折扇輕擊掌心:
“你罵了他什麼?才讓他羞憤自盡?”
劉五臉色漲紅,緊張的擡起頭看向南嬷嬷。
南嬷嬷也是老臉一羞,有些為難道:
“這….這混小子嘴裡塞了糞,說的話實在是污濁不堪,怕是說出來髒了各位貴人的耳朵。”
馬大燕最是看不慣他們扭扭捏捏,面容肅然,語氣中難得有了些不耐和生冷:
“再拖下去,令公子的身體别說是太醫,就算是大羅神仙來了也救不回。如今再顧忌這些髒不髒耳朵,難道耳朵比命還重?”
尤氏急的一掌拍在桌子上:
“都什麼時候了,還顧及那些寡廉鮮恥!!那些能續命嗎?說,今日都給我說的清清楚楚,一字不差,不然我就立馬叫人來打你的闆子!”
“可是那話實在是髒耳……”南嬷嬷還欲再說,卻被尤氏冷眼一看,頓時止住了話頭。
劉五一聽打闆子,立馬又在地上磕起了頭,一五一十的說道:
“範雨長得清秀俊朗,又整日裡悲春傷秋,與花草相伴。我看不慣他總把活兒丢給我,自己偷懶,便….便罵他,罵他跟青樓楚館裡的妓子一樣,拿看花兒當伐子,其實是去勾搭男人,白給人家送屁股。”
尤氏聽了這話,握着帕子的手緊了又緊,臉上發燙,對于她這樣的貴夫人來說,這話的确髒耳朵。
沈陰陰開口問道:
“這個範雨是何來曆?可是柳府的家生子 ?”
南嬷嬷站出來解釋:
“去年府裡修繕園子,大人說伺候的人手不夠,讓夫人找牙婆買幾個小厮進來。範雨便是冬日裡第一場雪後,被牙婆賣進來的,聽說他是孤兒,爹娘都死了。”
沈陰陰又問:
“那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這個南嬷嬷不知道。
劉五擡起頭,忙道:
“他不怎麼愛與我們說話,倒是有些時候,站在花叢中就是大半日,對着花花草草說話,好像……還會念詩,念詞。”
說着像是想起了什麼:
“那日就是他說什麼杏花開的好,他在園子裡看了大半宿,要補眠,讓我替他幹活!這樣的事兒已經好幾回了,我實在是不甘心,這才….才罵了他。”
姜凝曜與沈陰陰對視一眼,會詩詞,那就是也會認書識字,這樣的小厮可真是不多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