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辜?你就是他們用來拿捏我的棋子,你們背後藏着禍國禍民的陰謀!而你死性不改,招惹大朗,你害了我還不夠,居然還想害我的兒子!你說,你該死不該死!!”
柳橋州衣衫沾染上塵土,束發散亂,實在狼狽,與之前儒雅有禮的模樣大相徑庭。
他跌跌撞撞的逼近‘範雨’,臉上透露着兇狠:
“我用大朗的名義約你出來,又特意穿了與大朗一模一樣的衣裳,從背後用迷藥捂住你的口鼻,看着你掙紮,看着你絕望,看着你被灌下毒酒,七竅流血!又拿石塊一下又一下,砸爛你那張臉……”
說到這裡,柳橋州嘴角勾起,神色癫狂:
“知道為什麼要毀了你的臉嗎?因為隻有這樣,那些人才不會知道死的是你!你還不知道吧,我找了一個與你四五分相似的人,訓練他的一舉一動,把那些人耍的團團轉,他們到如今還以為你活着呢!”
說罷,柳橋州的臉色一變,猛地沖向‘範雨’,從袖子裡掏出一截不知從何而來的凳子腿,狠狠的刺了出去。
沈陰陰眼疾手快,直接從軟榻上拿起一方軟枕丢過去。
“殺了你!殺了你!”
柳橋州用手中半截凳子腿狠狠的紮向那方軟枕,布料早就被搗爛,露出其中大把大把的粟玉芯兒。
魏冉邀功似的看了一眼沈陰陰,今日若不是她,隻怕柳橋州不會如此輕易就失了心智,把實話說出來。
從子時的那股陰風開始,沈陰陰就不斷出言刺激柳橋州,魏冉趁其情緒崩潰之際,趁虛而入,引他一步步走向魔障。
所以馬大燕才會看見柳橋州瘋了一樣自己掐自己的脖子。
沈陰陰沒理會魏冉,反而将目光轉向軟榻上的柳風從:
“你都聽到了?”
柳風從雙眼緊閉,臉色青白,出氣少進氣兒多,而在他身後的正是七孔流血的範雨。
範雨低下頭看着柳風從的臉,神色恍惚:
“那天我去赴約,剛走進假山就被捂住口鼻,隐約間我瞧見了身後人的衣擺,月白色的綢緞繡着竹葉……我時常見他穿那身衣裳,便以為是他要害我,我心裡頭不甘……死後化為厲鬼,日夜跟在他身邊,讓他的身子一日日敗落下去,陪着我一起死。”
沈陰陰從懷中掏出那本詩經:
“柳風從是真心拿你當朋友,他在國子學找同窗借了幾千兩的飛錢,又拿出他所有的積蓄,湊了整整有五千兩,想要去救你。”
範雨看着詩經中夾雜的一沓子銀票一愣,随後落下一滴血淚:
“我曾對他透露過,我困于牢籠,身不由已,但他顧及我的自尊,從未問過我的過往。沒想到他一直記得,真是傻呐……進了那種地方,哪裡是金銀能贖出來的…..傻子…..”
“是我錯了!柳橋州說的對,我的确該死,本如浮萍飄零,有被人利用行肮髒之事,最後死了,還害了這個世間唯一對我真心相待的人,我的龌龊心思,不該玷污了他。”
沈陰陰卻搖搖頭:
“隻要原自真心便無龌龊之分,你又何必妄自菲薄 ?甚至該慶幸,世間人海茫茫,心思難測,有些人終其一生也無法遇見一個真心相待的人。”
範雨身上執念的怨氣漸漸消散,七竅流血的臉龐漸漸恢複成原本的模樣,俊逸清秀,眉宇間有着書卷之氣的傲然。
他終于離開柳風從的身邊,來到沈陰陰面前行禮叩拜:
“多謝。”
而後将目光落在了一旁依舊陷入魔障中的柳橋州身上:
“我是被人買來送給柳橋州的,他的确待我很好,後來我進了府,受那些人指示從他的書房偷過兩次東西……”
那方軟枕已經被柳橋州戳的稀爛,他面目猙獰,口中一直喃喃自語:
“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
沈陰陰撇了他一眼:
“你不報仇了嗎?”
範雨搖搖頭,苦笑一聲:
“我有什麼仇?我本就是一枚棋子,身不由己,死了也正好解脫。不然,若是因着我害了柳府,害了風從,害了那麼多無辜的人,隻怕我也沒顔面再活下去了。”
範雨的身影越發飄渺,怨氣消散,心無執念,他也無法在此久留了。
沈陰陰:“你還有什麼話說嗎?”
他回過頭,看着軟榻上的柳風從,嘴角微微揚起,帶着悲戚又平靜的笑容:
“我隻希望,他好好的活下去。平安康健,娶妻生子,金榜題名施展抱負……”
雨不知不覺停了,烏雲散去露出灰藍色的天空,邊際處的朝陽隐在雲層後,等待着時機,便一躍而上,轉換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