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母。”
姜凝曜招了招手,露出一口潔白牙齒,在幽黃燈火下,一路小跑着過來。
“是不是我耽誤太久,讓您等久了?”
一陣風吹來,淡淡的紫薇花香夾雜着輕微的酒氣,容側妃這才回過神來,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兩個人一同朝着屋裡走去。
剛一落座,容側妃便将那碗熱騰騰的餅湯放在姜凝曜的面前:
“趁熱吃,解解酒氣。”
在大酆朝,不管是權貴平民,男女老少,每到生辰之際都會做一碗餅湯吃,寓意着平安康健。
姜凝曜不喜生辰,但每年今日容側妃都會親自下廚煮一碗餅湯給他吃,再蒸一盤粉面壽桃,年年不落。
餅湯的味道一如既往,姜凝曜特意留着肚子,就等着回來吃這一碗餅湯。
若說姜凝曜不喜宮裡邊大大小小的設宴,那容側妃則更甚之。
之前安康帝感念容側妃撫育姜凝曜,也曾請人入宮,旁人自然是不敢不去,但偏偏容側妃敢。
她不但不入宮,甚至連煜王府的大門也不出,一年到頭都把自己拘在碧落苑裡。
有人猜測容側妃是年紀輕輕守寡,心灰意冷,故而才不願露面。也有人說,她是因為性情古怪,與旁人合不來。
但不論旁人如何說道,在姜凝曜心中,容側妃便是他唯一的親人。
餅湯吃了大半,容側妃便問道:
“給你取了什麼字?”
男子二十弱冠之際,由尊長取表字,姜凝曜的阿父早逝,便由一向疼愛他的安康帝來取。
姜凝曜放下湯勺,笑道:
“皇伯伯說二皇子之前便給我相看了幾個,但他都不滿意,直到昨夜跟德順高人商讨了好久、才終于定下了‘怿安‘二字。”
容側妃輕聲重複着:“怿安,怿安…”
怿,悅也,樂也。安,定也,又指恬然自安。
‘怿安’則是期盼姜凝曜平安喜悅,愉樂安定。
“這字取得很好。”容側妃點點頭。
姜凝曜一邊吃着餅湯一邊與容側妃說着家常話,大概就是今日宴席上,二皇子與三皇子的針鋒相對。
容側妃似有若無的點點頭:
“太府寺卿這個位置作用不小,自然想讓他們各自的人頂上去。随着他們去争搶,反正與咱們也無關。”
外面的天色越來越深,姜凝曜吃完餅湯和半個拳頭大小的壽桃後,不由得打了個哈欠。
“說來也是怪,每年生辰這一晚我總是能睡個好覺。”
容側妃笑了笑,一邊起身從牆邊的架子上拿出一方木盒,一邊說道:
“這是你阿娘在天上保佑你,保佑你這一生都能平平安安,順遂安康。”
她打開盒子,從裡面拿出一枚平安扣,這枚平安扣由二十個指甲蓋大小的平安扣用金絲捆綁成一枚,精巧至極。
每年姜凝曜的生辰,容側妃都會送他一枚平安扣,平安扣的數量以年齡漸大而增長,今年是姜凝曜的弱冠,平安扣也從去年的十九枚,增添到了二十枚。
姜凝曜一見這平安扣,便自覺的站起身來,張開雙臂,等着容側妃給他穿戴在蹀躞帶上。
幾乎每年生辰都是這樣的流程,吃餅湯,吃壽桃,帶平安扣,而後回去便能難得睡一個好覺。
但今年卻有些不一樣,姜凝曜有些忸怩的開口:
“姨母,您之前不是說想要見見沈家五娘子嗎?正逢趕上我的生辰,不如我明日把她接過來,讓您瞧瞧?”
姜凝曜低下頭,卻隻能看見容側妃帶着幾根灰白的濃密發髻,還有别在發間的鎏金珍珠簪子。
他焦灼,又忐忑的等待着容側妃的回答。
容側妃小心的将平安扣系在他的腰間,目光卻落在那枚玉葫蘆上,神色難測,聽到姜凝曜的話,她慢慢的擡起頭,面色如常。
“也好,讓我見見她。”
姜凝曜自然是一喜,自顧自的說起了明日的安排:
“她與尋常的小娘子不一樣,姨母若是見了她,一定也會喜歡。”
容側妃看似伸手拿起那枚玉葫蘆,輕笑問道:
“這是沈家五娘子送你的?”
姜凝曜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是她親手所做,特意讓婢子來王府門口早早守着給我。”
容側妃隻瞧了一眼,便将玉葫蘆放了下去,她深深看着姜凝曜臉上的笑,闆正的嘴角也微微揚起了起來。
“果然不同尋常,看來我是一定要見一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