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深,連着幾日都沒有下雨,空氣中帶着燥熱幹澀,仿佛一粒微小的火星,就能點燃周遭,引起一場大火。
柳府,樹德苑,
一場喪事結束,柳家老夫人依舊神智不清,她甚至不知發生了什麼。
守在外間的馬婆子呼噜聲震天,睡得正熟,絲毫不察一側的窗戶從外面被風吹開一條縫。
一股風悄無聲息的拂進内室,掃過牆面和桌底下貼的黃符,最後鑽進紗帳層疊的床榻。
柳老夫人慢慢的睜開眼睛,雙目迷茫,她盯着黑暗中虛空漂浮的紗帳,眼珠緩緩移動起來。
在紗幔疊繞間,有個黑影似乎在站在不遠處,正盯着她。
柳老夫人眯了眯眼睛,瞳孔渾濁,她似乎看不真切,撐起上半身探出去瞧:
“誰?有人在那兒嗎?”
屋内除了外間的呼噜聲,沒有别的回應,柳老夫人揉了揉眼睛,再去看,發現月白色的紗幔間,那個黑影越發逼近了。
“你….你是誰?”
柳老夫人的語調帶着疑惑,還有後知後覺的微顫,她腦子雖然不清醒,卻沒有壞掉,直覺讓她感到些許的害怕。
風也在這一刻忽而轉涼,隐在黑暗中的影子,終于開口,他低低笑出了聲,低沉沙啞,帶着無盡的嘲弄:
“過了幾十年養尊處優的好日子,你就忘了舊人嗎?忘了曾經所犯下的罪孽了嗎?忘了如今的富貴倚靠的全都是曾經所犯下的罪孽?你都忘了嗎?趙安茹!”
聽見這個名字,柳老夫人渾濁的雙眼立時瞪大,慢慢轉為清醒,臉上松垮的皮肉顫抖起來。
她驚恐地看向那個黑影,發出不成語調的惶恐:
“你….你……你沒死…….”
……
馬婆子睡的正熟,卻覺得周圍越來越熱,似乎有無數明亮火光在沉下來的眼皮子前跳躍。
她猛地睜開眼睛,入目一片灼灼火焰,自己躺在院子的石磚上,四周被火焰包圍,其中正房的火焰最為猛烈。
“啊!!救命阿,着火了,救火阿!救命阿……”
凄厲惶恐的慘叫聲響徹整個北坊街,猛烈的大火在黑夜中燃燒出一片殘紅色的光芒。
天不過蒙蒙亮,遠處的黑煙像霧一樣籠罩天地,燒燼的殘渣散發出刺鼻的味道。
煜王府的側門被‘砰砰’敲響,守門的張老漢兒一臉不願的打開門,他正想着是哪個人鬥膽包天,面前便露出兩張熟悉的臉。
“周..周郎君,韓郎君,你們怎麼來了?”
張老漢兒被他們推開,眼見着兩人火急火燎的朝王府裡走,嘴上也不停:
“殿下呢?快去找殿下!出了大事兒了!”
“殿下宿在書房還是明壹堂?你我分頭去找,半刻鐘後在側門集合。”
張老漢兒看着他們一人朝北,一人朝南,不由得扯着嗓子道:
“兩位郎君,我家王爺不在府中。”
周海樓,韓惟仁的腳步猛然停住,不約而同的回頭:
“不在府中?那去了哪兒?”
張老漢兒搖搖頭,一擡眼正好看見小跑過來的石山,忙對着他招手。
“殿下去哪兒?事情十萬火急,昨夜柳府起火了!!”
周海樓拽着石山的手臂,急切的問道,他衣領子皺皺巴巴,盤口松散,一瞧便知是匆忙趕來。
韓惟仁雖比他好一些,但對比往日裡一絲不苟的模樣多了幾分狼狽,可見他二人事發突然的倉促。
石山道:“殿下昨夜帶着張領出去,至今未歸,去了哪裡我也不知。”
“這….你怎麼能不知道呢?這些日子都是你跟在殿下身邊,你快想想殿下去了哪兒?”
周海樓急的跳腳。
石山也是莫名委屈,昨日從沈家五娘子來到王府之後,不僅殿下變得不對勁兒,連容側妃娘娘也變得奇怪。
他跟在身邊,卻不明其真相,眼瞧着姜凝曜去了豫王妃生前的院落,與容側妃在裡面不知道談了什麼,過了大半個時辰,人才走出來。
臉色陰沉的可怕,石山想上去勸解兩句,卻又見人帶着張領急匆匆的出了王府,他想要跟上去,卻被甩了回來。
“小的是真不知道,不如兩位郎君去找沈家娘子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