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大橋是清風寨的三當家,他被抓回來之後,何聞英親自審問他們與突厥人勾結一事。可關大橋是個武夫,隻知道打打殺殺,這裡面的彎彎繞繞絲毫不知。
洪清風何時與突厥人勾結成奸,又是誰在其中牽線搭橋,唯一知曉内幕的,除了洪清風本人,還剩下清風寨二當家。
但在逃脫前,洪清風親手結果了他,一把匕首正中胸口,後腦也被劈成了兩半,死的不能再死。
關大橋所知有限,倒是提及過洪清風大約每月初一都會下山一趟去河東道太原府的光華觀,有些時候他無法脫身,便就在十五那日,有兩個道士打扮的人上山來尋他。
那兩個道士來的次數不算多,但每次來,洪清風都會掃榻以待,熱情周到,凡事親力親為。
河東地闊寬廣,太原府作為一個獨立的府區,不受河東刺史與節度使的管轄範圍之内。而光華觀在太原府也是鼎鼎有名,往來香客都是當地權貴及其女眷。
更有傳聞說,太原府尹夏執正與光華觀觀主白桦道人關系密切親近。
如此一來,事情就必須上奏天聽,由安康帝定奪,不然就算是何聞英身為邊境大将軍,也不能擅自跨區域抓人。
奏章一來一回,再加上審批查閱,再與太原府尹夏執正交涉事情的前因後果,如此耽擱,便已經過了月餘。
但幸好,夏執正上聽聖意,将那兩個道士找了出來,又派人一路押送到單于府。
隻是那兩個人的骨頭硬的很,一口咬定不認識洪清風,受了三天的刑罰,也不肯吐露半句。
沈陰陰點點頭,知道這是正經事兒,也不再跟何承文鬥嘴,起身看了看天邊夕陽西下,暗紅的昏光照在枯黃的草原上,凸顯出幾分莫名的孤寂。
“走吧。”
她一邊說着,一邊朝着牢房走去,何承文就跟在她身後,見她走了進去,随手招來一個士兵。
“少将軍有什麼吩咐?”
“去夥房弄一碗熱乎的羊湯,再烤一塊胡餅。”
……
一刻鐘後,天色已然變黑,單于府的黃昏仿佛隻有片刻停留,在不留神的功夫就會消失不見,一望無際的夜空和一望無際的草原,怎麼也望不到頭。
又過了一會兒,牢房的門開了,人走了出來,何承文一愣:“這麼快?”
沈陰陰面色有些凝重:“回去再說。”
正好羊湯也做好了,被端了上來,沈陰陰面露不解:“少将軍餓了?”
何承文輕咳了兩聲,奪過羊湯進了氈帳,又吩咐人把午時送來的飯菜端走。
他别扭的看了一眼沈陰陰,低聲道:“邊吃邊說。”
這可真是稀奇了,沈陰陰盯着他并不動作,她可不記得何承文是心腸軟爛的好人。
“沒下毒,你跟煜王的德行簡直是一摸一樣,給你們幾分好臉色,你們反而還怕起來了,怪不得你們兩個能成一對!”
沈陰陰聞言不由得失笑,坐下喝起了羊湯,其實她知道何承文并不是個壞人,隻不過他性子自大要強,不讨人喜歡罷了。
但經曆過之前突厥人圍攻單于府的事情後,他也轉變了不少。
“說正事吧。那兩個道人不是關大橋口中與洪清風來往的中間人。”
熱乎的羊湯入腹,沈陰陰說的一錘定音,沒有半點兒遲疑。
“什麼!他們不是?關大橋親自指認說那二人的容貌,與他在山上所見很是相像,不會有錯的。”
“我沒有憑證,隻知道他們的确不是。所以才會熬了那麼多酷刑,卻依舊不松口,因為他們根本什麼都不知道。”沈陰陰歎了口氣,再多的她也不便說出口了。
但意外的,何承文沒有追問下去,也沒有質疑她。
“如果他們真的不是,那麼一定是太原府尹夏執正搞得鬼,找兩個模樣相似的人來魚目混珠,瞞天過海!”
何承文越想越氣,幾乎要認定夏執正就是背後與突厥畢氏部落勾結的叛徒。
“你先冷靜,不一定是太原府尹做的,這一路上兩人經了多少手,數都數不清。更何況,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查不出來。又何必動氣呢。”
沈陰陰将胡餅掰進湯裡,語氣平靜的讓何承文側目。
“查不出來?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清風寨牽扯出光華觀,而光華觀牽扯出太原府尹,那麼太原府尹又能牽扯河東道多少官員?整個大酆的官員,又有多少能被牽扯上。你想過嗎?”
何承文啞了火,滿肚子的話卡在喉嚨裡,吐不出來一句。
“清風寨已經是棄子,背後的那些人不會再讓我們查出其他東西了。”
沈陰陰喝完最後一口湯,看向帳外的夜空,是無邊無際的墨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