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哭,有我在。”
風雪越發變大,地上已然鋪就一片白霜,後巷燃着一盞孤燈,地上兩個人相擁的身影融成一體。
也不知過了多久,沈陰陰的嗚咽聲慢慢轉小,眼眶紅的像桃子一樣,她看向姜凝曜手中捧着的荔枝酥山。
冰天雪地,酥山還如原先一樣,甚至更多了幾分冰涼。
“給我吧。”沈陰陰聲若蚊蚋,難得露出些窘色,她也是頭一回這麼失态。
…..
窄巷的屋檐下,兩個人并排而立,沈陰陰吃了一口,荔枝味清香鮮嫩,不是制成的果醬,而是真正新鮮的荔枝,與奶香四溢的酥山一起在口中融化,暖入心田。
“荔枝怎麼來的?”
“啧啧,說來也是落魄了,如今的煜王想要弄些荔枝可謂是難如登天了。不過想要巴結慕容桓的人可不少,福州刺史托人送來了那麼一小筐荔枝,被我給順了來。”
少年臉上帶着讨巧的笑意,桃花眼亮晶晶的,像是一隻等待主人贊賞的小狗。
他的語氣诙諧,像是故意惹人發笑,沈陰陰看着碗中晶瑩剔透的荔枝肉,促狹道:
“你去祝壽,反而順走别人的賀禮,你這臉皮可真是越來越厚了。”
姜凝曜把左側臉伸過去,笑道:“那你捏捏,看看厚了沒?”
沈陰陰果真伸手捏了捏,觸感粗糙,帶着風霜的寒意,可見此番趕回單于府的匆忙。
“他們呢?”
“我偷偷趕回來的,一會兒還要回去。”
沈陰陰一愣,又看了看手中的荔枝酥山:
“你特意回來給我…送這個嗎?”
說起這個,姜凝曜臉上露出幾分窘迫和自嘲。
“你的生辰不能不來,給不了你太多,但送一趟你喜歡的荔枝還做得到。”
曾經的天潢貴胄離開了皇權腳下的都城,到了形勢險峻,地僻寒冷的邊境。從甩手金銀到一無所有,從不知人間疾苦的生來富貴,到一步步靠着血肉厮殺打拼…….
少年曾經稚嫩漂亮的臉蛋變得堅韌英氣,沈陰陰收回了手,明白這就是成長的代價。
“幽州的事情很急嗎?今夜就要馬上趕回去?”她輕聲問着。
提起幽州的事情,姜凝曜收了臉上的笑,将與王緬和慕容桓分别相見的事情轉述給沈陰陰,末了,嘴角揚起三分譏諷。
“王緬于我是另有心思,但慕容桓更不簡單,他的意思是讓我奪王緬手中的四萬盧龍軍,隻要我能奪過來,那就是我的。”
“他是想利用你除掉王緬這枚安康帝安插在幽州的棋子?”沈陰陰一勺接着一勺的吃着荔枝酥山,已經下去了小半碗。
“不管慕容桓是什麼心思,我都不得不去做。”姜凝曜苦笑一聲。
王緬是安康帝安插在幽州,制衡慕容家的棋子,光憑這一點,姜凝曜就不會容他,更何況,慕容桓還以四萬盧龍軍為誘惑。
“你的親外祖父,很會拿捏人心。若是他将盧龍軍拱手送你,你定要疑心他動機不純。可若是他允你自己去搶,你反而還會為此感謝他給了你這個機會!”
最後一勺酥山入了口,沈陰陰吃的細嚼慢咽,已經在心裡給慕容桓默默劃分為老狐狸的行列。
姜凝曜又何嘗不知?但陽謀無解,慕容桓根本不怕自己的心思被人所知,因為即便知道,也别無他法,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這次去幽州,不知何時才能回來。王緬生性多疑,想要取信于他,急不來。”
雪越來越大,地面上已經積攢了半個拇指厚,少年的眉眼上沾染了風霜,冷冽了朦胧的眉眼。
他會以衛陽生的身份待在王緬身邊,要讓自己被利用個徹底,讓王緬放心警惕,這條路注定荊棘,或許會九死一生,但他必須要去做。
所以這次回來,不僅是為了沈陰陰的生辰,更因為他要親自給她解釋清楚。
沈陰陰垂頭沉默一瞬,而後擡起頭來,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我跟你一起去!”